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骑行尼泊尔——文字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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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9-7 13:43:02 | 只看该作者 |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骑行尼泊尔(1):江油——川主寺

    讲个故事先,一个关于旅行的故事。已经忘记故事主人公的名字,反正是个外国人,一位外国老兄。外国人名字不好记,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记住他。对于记不住的东西又何必费心去记呢,费了很多神,最后还是忘记了,不划算。这个外国老兄的旅行方式是一个人驾帆船环球。有一次,突然遭遇狂风巨浪,他的帆船随时都可能有被风浪吞没的危险。此时,有一艘远洋轮经过,发现了这个在风浪中挣扎的人,示意他靠过去,希望能救助他。但这位老兄却越行越远,拒绝了远洋轮的救助,最终也成功战胜了风浪。事后,有人问他,为什么不愿接受远洋轮的救助?他的答案让人很意外,他说他只是不愿意被人问一个问题:为什么要旅行?为什么要这样旅行?他说,这个问题没有答案,他已经被人问过千百回,他不愿再被人追问这个问题。

    这个故事讲清楚了为什么要旅行的问题。

    同样,我一路也要回答很多诸如这样的问题。同样,我也不能给出他们期待中的答案。我回答最多的一句就是:什么也不为。

    我,骑行尼泊尔,什么也不为,就是想一个人走在路上,一直不停的走下去。茫茫戈壁中,冰天雪地里,寒风冽冽的高原上,我,用灵魂去感受,感受自己存在于天地之间,感受那种卑微的自豪。站在唐古拉山口,在苍天和大地之间,我显得那么的渺小,但我确实头顶着天,脚也踩着地。那一刻,我说“我骄傲!”。或许,这就是我骑行的原动力。

    骑行,只为我来过,无须去证明什么,我来过就足够了,也仅此而已。

    扯远了,说骑车的事。

    四月不期而至。确实,对于这次远行,没有太多的期盼。临行前一晚,有气无力的坐在朋友家的沙发上,思绪有些纷乱,情绪很低落。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,朋友说,你状态这么不好,就别去了。我说那怎么行,电视台明天还来采访呢。朋友还想说什么,结果欲言又止。我说你啥也不用说了,我心里有数。

    4月8日一早,在协力车行众多兄弟姐妹们浩浩荡荡的护送下,踏上了漫漫的旅程。我的每一次出行,总会有雨相伴,这次也不例外。告别送行的人们,毛毛细雨变成了不大也不小的中雨。前一刻还是一群人,这一刻就只剩下我一个。这就是离别,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场面。尽管不是头一回经历,心中还是有些难过,特别又是在雨天。唉,反正老油条了,不怕。

    两小时后,雨停了,天也放晴,心情也好了很多。这个季节正是七里香盛开的季节,一路上香气袭人。很多年没有闻到过七里香,格外亲切。路上还看到人家院子里怒放的牡丹,我好奇的凑上前去想看个仔细,结果差点被大狗咬到屁股。得出个结论:好看的花远远的看看就行了,走近有危险!最可惜没见到桃花,所以,就没有桃花运。当然,更没看到梅花,不然就霉花运了。
  
    傍晚到达平武县城,我有很多战友和同学都在此工作。战友见面,免不了要豪饮一番,结果一喝就喝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多,我本来又不能喝,白酒三四斤就头晕的酒量(信不信都可以哈),走不了了。睡了一整天后,晚上再接着喝,这回是跟同学一起,这回没咋喝,收工很早,九点多都喝完了。晚上住在平武县城唯一的一家星级宾馆,战友掏的钱,开了间豪华单人间。我说太奢侈了,战友说:不奢侈,过了这个村,肯定不会再有这个店,你安心的住吧。于是我安心的睡了。
  
    4月10日一早从平武出发,这回才算真正的开始了尼泊尔之行。平武到黄龙乡,109公里,距离不算太远,但海拔从800多米上升到了2700多米,难度还是有的。晚上住黄龙乡一家叫路氏食宿店的旅馆,这家旅馆既卖小百货也是餐馆和旅馆。


    路氏食宿店很有特色,应该如何描述它的不一样呢?这么说吧,你所见过的冲水厕所,最大的水流量有多大?我敢肯定你没有见过这家叫路氏食宿店的厕所里那么大的水,至少要用多少立方米每秒来计算,而且还是不间断的长流水。有人肯定要说我在吹牛,你不信算了。

    这也是一家藏民旅馆,但不是特别典型的那种,到处都流露着被汉化的痕迹,可能因为这里处于汉族和藏族的过度地带。旅馆的老板老板娘都讲着四川腔的汉语,听着还算亲切,只是对人不冷不热。匆匆的吃了晚饭,他们也不爱搭理我,没什么事做就上到二楼的房间睡觉。木头房子,跟我老家乡下的房子没太大差别,房间除了床和被子别无他物。脱掉外套,忽然觉得寒气逼人,这才想起这的海拔已经快三千米了,要不怎么会有“高处不胜寒”这个词的呢。

    躺在有些冰冷的床上,想起了新沟的那家旅馆,那个夜晚,还有那个季节。09年秋天,川藏线上,新沟那家小河边的旅馆,潮湿的房间里,盖着潮乎乎的被子,摸着肿大的脚腕,久久不能入睡。此刻产生了严重的时间空间错觉,分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,自己到底是在哪里,仿佛川藏之行就发生在今天。

    这晚,这家旅馆就我一个客人,因为还没到旅游旺季,所以游客还很少。二楼房间通往一楼的门被锁上了,老板娘说,小便的话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,直接尿到下面去,下面有条河;大的呢,敲敲门,厕所在里屋。老板娘的话让我觉得这事不太靠谱,就站在走廊里尿?!要是是女的呢?不可思议。我战战兢兢的完成了睡前的那件事后,疲惫的睡了过去。

    早上,没有起的特别早,因为这一天的路程没多远,几十公里到川主寺后不能再往前走。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那条河在哪里。站在走廊上,咦!河就在脚底下,河从房子下面横穿而过,水哗哗的流,难怪可以站在走廊上那个。你别说,还有坐游艇的错觉,如果屋子再动起来,那就更像了。谢天谢地,房子08年刚动过,可别再动了。

    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旅馆的厕所。推门进去,吓人一跳。透过地板上那个特大号葫芦状的开口,下面居然就是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,看着打着旋涡的河水,有点头晕。这个,有点雷人,确实雷人。终于,还是没敢上这厕所。这又让我想起川藏线上,竹卡那家旅馆很惊险的厕所。那个厕所是旋在河岸上的,虽然不像路氏大酒店的厕所在河中央,但它绝对吓人,因为它离河床至少有二十米的高度,无论你来小的还是大的,绝对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快感。唉,本人也只好望厕所兴叹了。这些个厕所,绝对有创意,一般人想不出,绝对。

    说路氏。原来路氏食宿店的房子就盖在河面上,门口的马路原来是座桥。我坐在门口的大木头上,迎着早上云雾里有点灰土土的阳光,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:莫非黄龙乡的土地供应也紧张了,非得把房子盖在河上面?把河都加上盖子,再全都盖上房子,我估计能缓解中国的楼价过高的问题。这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,嘿嘿。

    话说黄龙乡向西往上行,再十来公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龙寺。黄龙寺,路过景区大门口而已,我没去过,就不说了。我要说的就是,沿着这条叫平松线(平武至松潘)的公路再往上走,就会来到雪宝鼎的垭口——雪山梁子。雪宝鼎,如其名,更是在大名鼎鼎,红军当年过雪山草地的雪山就在此。在我见过和去的山中,雪宝鼎并不算最高,但它却有着十分深刻的意义:这条路就是长征路。
  
    四月,雪山梁子上仍然刮着寒风。一辆辆旅游大巴开过来,人们纷纷在此拍照留念。嘈杂的人群里,我的心情却有些沉重。我敢肯定,在这华丽的人群中,没有几个人会想起那些留下尸骨于此的先烈。忽然又觉得可笑,为什么要想起?就算想起了又能如何?但是,我,不一样,毕竟,自己曾经也是军人。

    狂风四起,乌云密布,天上下起了冰雹,一瞬间的过程。旅游的人们坐上大巴绝尘而去,只剩下我和两个在此卖小饰品的藏族大妈。两位大妈躲在大石碑后面避风,她们招手示意我过去,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,风实在太大,还冷。

    两人都没有向我推荐他们的商品,其中一位大妈在她那个装小饰品的大袋子里摸了半天,摸出一瓶可乐。大妈用汉语和我说话,说这么高的山骑自行车上去不容易,她很佩服我,可乐就送给我喝。

    我没要。我没有要她可乐的原因很简单,听说太多路上喝完一瓶藏民的矿泉水,然后被人勒索一百块的事。我想我是聪明人,我不能上这瓜当。

    和大妈僵持了很久,我最终也没有要。这时过来一个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,大妈把可乐给了小伙子,转过身来生气的说: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娃!忽然一股暖流从头顶直插脚底。这句话,是长辈对晚辈才有的口气。

    经历很多事后,自以为自己很聪明。潜意识里的不信任感,让我们失去了很多。

    风停了,冰雹也住了,正在修建的公路尘土漫天飞扬。

    滚滚的尘土中,我闻到了大地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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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3:47:31 | 只看该作者
骑行尼泊尔(2):川主寺——包座牧场

    雪山梁子到川主寺,全程修路,迎着飞扬的尘土,一路颠簸到了川主寺,睫毛上都是厚厚的土,更不用说别的地方。已经非常习惯这种待遇,川藏线上,怒江山上的情况比这更糟糕,路上被汽车碾压得遇风就能飞起来的泡土,在有的地方厚达二三十公分,自行车经常陷在里面不能自拨。比起这,从雪山梁子下来的路好多了。

    川主寺,我没有见着那座叫川主寺的寺院。但是,这是一个庄严的地方,红军长征纪念碑就座落于此。川主寺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,从雪山梁子下来,进入镇子之前首先要经过红军长征纪念碑,它就座落在路边。
  
    关于红军长征,不用我说什么,我说出来的也是废话。我想要说的,就是山头上和路边的两座纪念碑,它是用很多人的鲜血和生命铸就而成的。我能想到的还是那两个字:军人。长眠于长征路上的人们,无论他们曾经是否有过革命理想,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:军人。无论他们的理想崇高与否,他们都不辱军人的使命。为了这个使命,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交答卷,这就是军人。对于国共交战中牺牲的国民党将士,我同样敬重。国为他们也是军人,还是我们的同胞。过错,不能归咎于他们。

    汉族人开的旅馆通常价格要高于藏族人开的,因为卫生条件不一样。我住的这家就是典型的藏族式旅馆,一路上差不多住的都是这样的旅馆,价格在十到二十块之间,十块的居多。川主寺的食宿都没有什么可说,一路都这样。

    出入川主寺镇的道路有很多条,为了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上路而不至于走错路,我把行李放在旅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侦察地形,这很必要,这也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。

    第二天早上,顺利的上了213国道。川主寺的海拔大概在3000米左右,天大亮的时候就发现水壶里的水上了冰花。太阳出来前后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,那叫一个冷。最冷的地方是手和脚,手和脚上最最冷的地方又是那二十个指头,冻得发疼,再冷些就不疼了,发麻。也没别的办法,冷就冷吧。

    可以晒到太阳的时候才能吃早饭,晒不到太阳这早饭没法吃,太冷了啊。嚼着馒头,喝着带着冰花的凉开水,这就是早餐。以后的早饭天天也都如此,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
  
    从川主寺一路缓上坡,至高点在尕力台,海拔大概在3600米左右,这个高度无论在川藏线上还是青藏线上,都不能算什么。过了尕力台就是接近于水平的缓下坡,一百公里海拔下降一百米,根本算不上下坡。我并没在意这一天的行程,我不知道,这将是非常糟糕的一天。

    太阳出来后,高原上一片暖洋洋。天空没有一片云,不时有小麻雀从头顶飞过,偶尔喳喳的叫上一两声。温度上升的很快,路边隔离带铝合金板受热后在应力的作用下,发出清脆的声音,像被人敲击一般,空旷寂静的原野上,时不时的吓人一跳。

    在离尕力台坡顶大概四公里的地方,遇到了两辆超大型卡车,这是德阳东方汽轮机厂送设备的车。因为大上坡,两辆车都走的很慢,可能十五公里左右的速度。我一伸手,就抓到了后面一辆平板尾部的一个凸起,这样,我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上坡了。一路上,包括川藏线,只要有这样的机会,我都不会放过。有懒不偷,傻啊?!

    上了尕力台,两辆车都停了下来,胖司机乐呵呵的示意我也停下来。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个说话的,我就和他聊起来。胖司机一副憨厚的样子,他的表情充满了疑惑,他疑惑得甚至让他不知道怎么和我提出他的疑惑来。他憨厚的微笑着望着我,半天也没吱声。过了好大一会儿,他才摇摇头说:我确实不能理解你的这种行为,但我很敬重你,因为你的这种精神。

    我笑笑,什么也没说。最后,胖兄弟说一定要和我一起照张照片,于是有了这张照片。
  
    凡是上午拔车,下车必遭迹风,好像每次都这样,简直就是一个魔咒。下午刮风了,刮得很大。其实这相对于戈壁滩上的风,根本就不算什么。离开尕力台,十二点不到。可能就在十二点半左右,起风了,越刮越大。

    刮风,是影响骑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。一望无际的草原上,没有半点风的痕迹,看不到沙尘满天,也看不到树木随风摇摆,唯一的就是能感受到它向后的阻力,这让人心里莫名的懊恼和沮丧。所以,我说“一路顺风”真的很重要。
我时时刻刻的祈祷,祈祷风能早点停下来。从尕力台到若尔盖,整整的一百公里,如果以每小时十公里不到的速度行进,到达若尔盖的时间将是晚上十点左右,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,因为晚上有狼出没。

    关于有狼的传说,最开始我并不相信。我很想知道这风啥时候能停,我向一个迎面过来骑摩托车的藏民打听。他告诉我说,这风不一定,有时刮一会儿,有时能刮一整天,这几天都是一刮一天不带停。据他这样说,看样子今天的风是很难停下来了,我听得心都凉了半截。我问他说这一路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,他告诉我说,正规的旅馆就没有,前面不远有一个道班(养路段),再前面有一个牧场,叫包座牧场,这个牧场我知道,地图上有标。过了包座牧场,离若尔盖大概十公里的地方有个收费站,如果运气好的话,那里可能可以地夜。牧民临走时告诉我说:千万不能走夜路,有狼。我问他一般情况下出现狼的情况下会有多少只?他说没有一般情况,一只两只,十只八只都可能。吹牛,这年月哪还有狼呢?!

    大风中每行进一公里都是件很艰难的事,如那位藏民所说,这风确实没有要在天黑之前停下来的迹像。到达道班,大概四点多,这是一个到早不晚的时间点。在道班住下吧,又觉得太早,往前走吧,又不知道可以走到哪里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刮大风,道班的工人好多都在家休息。一位工人师傅劝我留下来住一宿第二天再走,并且说免费让我住宿。我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,今天多走一人小时,明天就能少走一小时,我是这样想的。临走时,工人师傅再三叮嘱,千万不要赶夜路,路上有狼!这回,我已经开始有点相信有狼的事了。工人师傅说,他们骑摩托车晚上一般都不敢上路,有时遇到大的狼群会有十五六只狼。我只希望不要白天遇到狼。

    阳光下,草原依然一片祥和。可是,风还是无处不在。我最大的愿望仍然是希望风能停下来。尽管明知风不会停,但还是不断的在寻找风会停的蛛丝马迹。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安慰还是盼头。

    远远的看到一群羊,不是雪白的颜色,而是跟草原的色彩差不多,有点灰土土的。路边,坐着两个放牧的藏族女人,看不出她们的年龄,反正应该不是小女孩。我又向她们打听风的事。我说这风下午还会停吗?她们茫然的看着我,没有任何反应,我知道了,她们是听不懂我说话。因为听不懂,她们更不可能会表达出我能明白的意思。

    我拿出相机,比划着示意要给她们拍照。这个她们反就很快,一下子就明白了!她们俩还相互给对方整理了头发。我这会儿才明白,臭美是人的天性,不分地域和种族。无意中拍到的这张照片,后来让我爱不释手。照片中的女人,不能不说她很美丽。
  
    再往前走,越走越慢,因为体力在不断的被消耗。终于觉得自己不行了,不说是会倒下吧,但至少那会应该暂的倒下休息一会儿,恢复一下体力再走。我把自行车放倒在路旁,自己则伸展开四肢来,直挺挺的躺在路边的路基上。

    一辆摩托车驶过,片刻,又拐了回来。我没有睁眼,但我感觉得到它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。我脑子快速的旋转着,这人要干什么?那人在慢慢的向**过来,我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。那人又停下来了,尽管我没睁眼,但我还是能准确的感觉到。那人就站在离我两米不到的位置!

    我先睁开一只眼睛,用力的四周扫描了一下。同样,我只看到了比我多一只眼睛——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,只露出的两只眼睛。那人向前探着身子,伸长了脖子,眼神充满了不安。哈哈,我吓倒人了!很显然,这位藏族兄弟是在看我是不是死了!

    我睁开了另一只眼,把头拧过去,朝他摆了摆手。那人这才直起身子,估计他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。我坐起来仰起头:吓着你啦?我先开了口。这位藏民兄弟到是很实诚,使劲的点了点头。咋个了,病了啊?藏民问我。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:刮风走不动,累了。藏民兄弟这才如释重负的走过来,好奇的和我聊了起来。藏民兄弟说:我可以帮得到你吗?我说可以。他说:怎样才能帮你呢?我说:很简单,用你的摩托车牵着我走。藏民兄弟说:这到是举手(之劳)的事,不过,我和你方向不一样,我要天黑才能回来。他觉思片刻,兴高采烈的拍拍我肩膀说:你等着,那头有几个兄弟要回包座牧场,让他们带着你!我连声说好。

    二十来分钟后,五个骑着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从尕力台方向飞驰过来。我没作任何提示,他们都在我跟前停下来。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拿出绳子,一头绑在摩托车的尾部,另一头就拽在我手里。于是,五部摩托车和一辆单车,在草原上飞奔起来。风在耳边呜呜的叫唤,声音很大,除了风声和摩托车的轰鸣,什么也听不到。风不是寒风,但还是刮得脸很疼,低头看看码表,妈呀,最高时速居然到了68公里!

    片刻工夫,这一群人就来到了包座牧场。拉我的那个小伙子指着路边的房子告诉我:这就是我家,明天是赛马节,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呢?不收钱,随便吃随便住!这是这一路我最喜欢听的一句话。

    我没客气,冲着这随便吃随便住,还有明天的赛马节,我实在没有要离开的理由啊!

    这是一个普通的藏民家庭,住着老少三代人。不过,这三代人实为年轻,年轻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。男主人,有着两个孙子,小的十个月,大的两岁半。这位爷爷的年龄实在让人汗颜,年方三十八,只比本人大三岁!天啦,天理何在哟!

   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一家人,叫男主人大哥吧,他那个已经有两个儿子的儿子就得叫我叔叔;叫他叔叔吧,他才大我三岁,这个问题对我确实是个考验。不知道如何称呼就不称呼吧,不叫就不会错。

    大孙子两岁半了,说话却还不利索,我住那里的一天多时间,听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两个字:娃哈哈。小家伙穿着开裆裤,在地上滚来滚去,大人也没人理他,摔了也不会哭,有点像我小的时候。
  
    第二天早上起来,主人一家人都去准备赛马的事情去了,家里只留下了女主人在做早餐。坐在古老的古铜藏式火炉旁边,看着火炉里燃烧的牛粪,蓝色火苗从荼壶底下呼呼的往外窜,茶壶呜呜的叫着,一切,都显得那么祥和,时间在这一刻放慢了速度。四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,洒在女主人黝黑的脸上,女主人的脸上绽放着火炉一样古铜的光泽。我久久的看着她的脸,忘记了那时和那地。
  
    赛马节是藏族人很看重的节日,除了在牧场不能回家的人外,所有人都会到场。赛马场外,人们围坐在一起,兴致勃勃谈论着,兴高采烈的等待比赛的开始。比赛,当然很精彩,不用太多描述。获胜的马匹,披红挂彩,很是风光。当然,马匹的主人最风光。
  
    下午没什么事做,女主人背水我就跟在后面,去看看他们的水井。水井到是水井,但和我们的水井大不一样,水井里并没有水,而是藏着一个连接着粗大水管的水龙头,显然,他们已经用上了自来水。女主人说水龙头要放在井里,冬天天冷的时候还要给它盖上被子,以防上冻。女主人背了一桶后,我抢过软的塑料桶,亲自背了三桶水回来,女主人客气得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再去。

    傍晚,雪白的太阳透过溥溥的云层,如同月亮一般。走在空旷的草原上,思绪亦如那时的太阳,雪白雪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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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3:51:04 | 只看该作者
骑行尼泊尔(3):包座牧场——青海湖

    若尔盖到青海湖,这是一段无聊的行程。就像我此刻的生活,觉得没意思,却又不能跳过。实在想跳过,可是不知道可以跳到哪里。这段路实在没有太多值得一提的事,流水帐如下。

    晚上,有邻居来和男主人商量盖房子事。得知他们第二天要开车去甘肃买运建筑材料,还知道了男主人的外号叫大鼻子。邻居说,在包座牧场,没有人不知道大鼻子。我细看男主人的鼻子,果然很杰出,比一般人鼻子大多了!大家伙无论谁,到了包座牧场一定要去找大鼻子,报酬是:随便吃随便住!

    第二天早上,我照例起的很早,准备收拾一下上路。大鼻子居然比我起的还早,兴奋的告诉我,说他们运建筑材料的双桥大卡车马上就要过来,让我坐他们的车走,必须。我说为什么得必须?大鼻子说不为什么就得必须。我问他要是不坐他们的车会怎么样?大鼻子说那就把这两天吃饭睡觉的钱付了,一百块钱一天。我知道大鼻子是开玩笑,他怕路人没人和他说话。

    有车坐,不坐还不行,这总不能算是坏事吧。我给大鼻子说那我就坐到朗木寺,正好是一天的路程。大鼻子一口就答应了,说行。

    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若尔盖,大鼻子他们要在那里办理过往收费站的免费手续。哪知道这手续办得那么慢,下午三点才离开若尔盖。这之前我等得实不不耐烦,几次和大鼻子提出要自己走,大鼻子哪肯。大鼻子买了好吃的又买好喝的,生怕我真的走了。唉,你说这大鼻子老兄。

    从若尔盖到朗木寺,也就一个多小时路程。到了朗木寺大鼻子开始耍赖皮,他不准司机停车,还“威胁”司机如果停车就少付一千块给他。骑车的话,朗木寺下一站就是碌曲,我盘算着在碌曲下车。到了碌曲,大鼻子依然没能让我下车。
我真的生气了,我拿出两百块钱,甩给大鼻子。付你饭钱,我要下车!大鼻子见我生气了,终于在合作市把我放了下来。当然,大鼻子不可能收我钱。

    到合作已是晚上八点多,大鼻子摇头晃脑的说他也饿了,非得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。三人一人一大碗炒面片,挺好吃。从合作到那曲,这一路尽都吃炒面片了。我抢着付帐最终也没有轮到我。

    合作的住宿是这一路住的最便宜的一晚。烦人的大鼻子走了,我推着车跟路人打听住的地方,恰好有一个骑自行车的藏族小伙子经过,他说他知道有一家旅馆很便宜,就在附近。小伙子也推着车,我们并排走着,没走多远就来到一个农家小院一样的地方,没有招牌。小伙子敲开门,说明来意,老板把我们让了进去,把我领到一间除了两张床外什么也没有的房间。我问老板多少钱一晚?老板说六块。我说五块吧,好算帐。老板想了想说:行。本来已经很便宜了,还被我砍下一块钱,也觉得怪不好意思,于是我补充说:你看这个季节也没啥人住店,空着也是空着,资源都浪费了。老板笑笑没吭声。

    藏族小伙子对我这个有些怪异的骑车人充满好奇,在房间和我聊了很久。小伙子在合作市学开车,学会后回家(合作下面的一个县)买辆车开,他家在牧区,特别需要车。小伙子临走时告诉我第二天就要路考,考完就结束学习了,我说那就祝你好运吧。

    第二天中午,小伙子就用错别字百出的短信告诉我他考试通过了,很高兴的样子。再后来,小伙子经常发短信给,我有时回复,有时没回,多的时间都没有回复。到现在,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小伙子憨厚老实的模样。
  
    从合作到临夏,一百公里左右的的缓下坡,又让人从高原回到平地,由于海拔的降低,天气开始有些闷热。从临夏到永靖,误打误撞的到了刘家峡。刘家峡对于我来说,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,小学课本就学过关于它的课文。

    从刘家峡摆渡过到河对岸,再骑行一个多小时就到达永靖。在永靖的小旅馆,认识了旅馆老板找北方(网名)。找北方也是一个户外爱好者,只是他要忙于旅馆的生意,还要照顾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女儿,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去实现他的那些爱好。

    找北方,一个年轻小伙子,没有大多旅馆老板那样的尖刻和圆滑,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。老板娘,就是他老婆,人长的好看,对人也挺好。我到永靖问的第一家旅馆就是他们家,老板娘说多少钱一晚我已经记不起来,反正就是相对于五块十块的价格我觉得有点贵。老板娘说这里因为有刘家峡水电站,消费水平比别的地方高很多。她不敢保证她那里价格就是最低的,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,如果没有更合适的就还回她家住吧。

    我果然去别的地方看了,也果然还是回来了。我住的那间房,因为里面还有两间,会不断的有人进出,所以老板就以很便宜的价格让我住下了。当他们夫妻俩知道我是要去尼泊尔后,非要我搬去另一间条件更好的房间,收一样的钱,说我要去那么远,一定要好好休息。我坚持没去,我说我的适应能力很强,在哪都能睡。

    找北方一直忙个不停,他仍不时的抽空和我聊会儿天,我们俩聊得很投机。那晚,我们聊到很晚。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我就离开了刘家峡,晚上收到找北方在我QQ空间的留言,说他早上七点就到了我的房间,想和我走一段,送我一程,没想到我那么早就走了。看到他的留言,心里暖暖的。

    或许,这就是旅行。这一些平淡的事,平凡的人,组成了旅行的大部分。最后,关于这些事这些人的记忆,都会在后来不断的经历中,慢慢的模糊,最终变成抽像的轮廓。这些关于旅行的记忆,能留给我们什么呢?或许,它留最终将变成关于那些时光那些岁月的标签,提示我们,曾经走过了那些路。

    从刘家峡出来,通过一条小路绕过了兰州和西固,直接上到国道109线,这条路的尽头就在拉萨。109国道兰州到西宁这段,起伏不太大,都是平路和缓慢的小上坡。天气还算不上太热,就是很闷。出了海石湾就到了青海地界,过了民和,傍晚时分到达乐都,就这样结束一天的行程。

    非常有必要提一下,当我在若尔盖的时候,青海玉树就发生了大地震。一直忙于赶路,灾情究竟如何也不是太清楚。在乐都的小面馆吃饭时才知道,玉树的地震很严重。夜里,旅馆后面的村庄,哀乐彻夜未停,我也睡睡醒醒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    从乐都到西宁,六十多公里,中午时分就轻松到达。进入西宁城,第一感觉就是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中。到处都拉起了黑白条幅,街头随处都有各单位组织的募捐活动。我没多想,每一处捐赠点都损了款,虽然不多点。这样的背景下,我觉得自已的旅行确实有点不合时宜。
  
    海湖路批发市场旁边的小旅馆,依然很便宜,十块钱一晚。如果有更便宜的那就更好了,因为在街头捐掉了好多天的生活费。

    西宁到拉萨,青藏线这才开始。依然是很早上路,气温明显比前一天低了很多。听朋友说从西宁到倒淌河可以上高速,这条路从西宁到湟源是高速路,湟源到倒淌河是高速路一样标准的一级路。

    对于自行车上高速的事,我将信将疑,始终没敢上。想起电视剧《马大帅》里,赵本山和范伟骑车上高速,结果被罚了款,想想还是算了吧,不上高速也多走不了多少路。

    男女很凑巧的碰到了可以称作邂逅,两个男人十二分的凑巧碰到,可能也只能算作凑巧碰到。快到湟源县城的小河边,一辆迎面过来的捷达在我身边停下来,车上下来一人,这人让我吃惊的不太相信是事实。

    车上下来的人姓周,是几天前在刘家峡的渡船上认识的,他开一辆匹卡,匹卡也随他一起摆渡过河。下了渡船,周兄盛情邀请我坐他匹卡到西宁,被我婉言谢绝。见我不肯坐他车,他详细的告诉我从刘家峡到西宁,如何走小路抄近路。想不到,几天后,我们居然又在路上遇到了。俗话说擦肩而过都是五百年修来的缘分,像我和周兄这样,不知道是多少年可以修得来的。

    我们俩站在路边兴高彩烈的聊了很久,至少也有四十分钟。最后周兄说他约了人,不得不走了。这让我想起一个词:过客。无论我们当时聊得如何投缘,走了就走了,不知道他往后的日子,还会还会想起,两度遇到的那个风尘仆仆的骑车人。

    吃午饭,是在湟源。坐在餐馆里,电视滚动播放着玉树的灾情。电视屏幕下方的字幕显示,西宁到玉树的交通已从即日起实行交通管制,非救灾车辆和非本地车辆一律禁止通行。出湟源县城,西(宁)倒(淌河)一级路上车队排起了长龙,车辆要求被查验放行。

    忽然间,我觉得我应该去玉树。于是,我便决定去玉树。从湟源到玉树七百多公里,骑车的话少说也得四五天,骑车肯定不现实,那就搭车去吧。运送救灾物质和救援设备的车辆源源不断的驶向玉树方向。我开始向路过的每一辆车求助,但是结果却有些没想到。所有的车,都最大限度的装满了去往灾区的志愿者和赶回灾区的本地人,在西宁基本上都满员了。一个从玉树出来的卡车司机告诉劝我说,我这样去灾区可能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,反倒可能会给救灾增加负担。还有就是也不太安全,我问他怎么不安全了,他沉默了片刻后也始终没和我细说。他说灾区最需要的是专业的人员和有组织的社会团体,不主张个人行为。

    站在文成公主塑像下(109和214的岔路口),望着西沉的太阳,玉树去不成了。去不成就不去了吧。

    青海湖,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。倒淌河到黑马河,112公里,非常平坦。这都是青海湖环湖赛的赛道,每十米一个路桩,路面也非常好。四月的青海湖边,没有半点绿色,很显然,这里的春天还在遥远的路上跋涉。整个上午,一会儿太阳一会儿雨,一会儿冰雹一会儿雪,真的让人哭笑不得。站在青海湖边,在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,草草的拍了几张照片后匆匆离开,这就算我到过青海湖了。

    江西沟的午餐,不但吃了大盘鸡和手抓羊肉,而且还是免费的。一阵冰雹后,又冷又饿的我,掀开一家回民餐馆厚厚的绵布门帘,来一大碗炒面片吧。当我大声叫老板时,两个小伙子热情的朝我招手:过来过来,我们一起吃!我很纳闷,这是谁啊?其中一个小伙子看出了我的疑惑。忘啦?二十分钟前我还和你打过招呼呢?小伙子指着外面那辆红色的大卡车对我说。看到小伙子那顶黑白相间的帽子,我想起了那个声音:好样的,加油!声音来自一辆红色卡车挥舞着帽子的车窗。

    卡车来自于四川南充,车上装的是日喀则一家酒厂要的陶制洒坛。也不例外,两个小伙子强烈要求我坐他们车,明天晚上就,或者更早都能到拉萨。我说这样坐车就失去了骑行的意义,他们也就没好再说什么。最后我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,我说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一定要打招呼,他们说那是一定的!结果,我们没能再次相遇。我在那曲的穆斯林旅馆熟睡时,他们开着车从我住的旅馆门前经过。回想起来,觉得有些遗憾,却又十分美好。或许,这就是遗憾美。

    下午,路上碰到一个藏族小伙子,拉萨人,他在青海湖边放牛。至于他是拉萨人,为什么会在青海湖放牛,我也没有问太多。这回是小伙子主动和我打招呼的,他招呼我不为别的,只是想告诉我:他叔叔在拉萨开旅馆,我到了拉萨去找他叔叔,说是他的朋友,叔叔就会让我免费吃住。我确实太感动了,我告诉他,非常谢谢他的好意,我有同学在拉萨当教师,我去他那里住。我临别时说:我可以去拉萨看望你父母,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吗?小伙子沉默了半天,低声说: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。我一下子觉得喉咙发硬,不能言语了。面前的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,无法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,或者正在经历什么。

    一面之交,永远不能相忘。

    这天晚上住黑马河,下午五点到达那里。放下行李,老板娘告诉我说街的尽头有条路可通往湖边,趁天还早可以去拍拍照片。傍晚的天气很好,海一样的青海湖,散发出海一样的魅力。我想,若干若干年前,青海湖它就是海的一部分。岁月,可以让现在的青海湖与海相隔十万八千里,那么,还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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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3:55:38 | 只看该作者
骑行尼泊尔(4):青海湖——格尔木

    头天晚上还是繁星满天,早上起来却发现外面风雪交加。骑行,最怕刮风,下雨下雪都影响不了什么。雪下得虽然很大,地上的雪却不厚。路上车来车往,除了比较湿滑外,并没有什么雪。雪花落在身上,很快就能融化成水,湿漉漉的浑身不自在,只好穿上雨衣。

    雪一直下个不停,随着海拔的升高,地上的雪也越来越厚。浓浓的大雾里,原野显得更加苍茫。除了寥寥无几的车辆小心翼翼的驶过外,所见之处看不到一个人,世界显得格外寂静,寂静得有点让人心里发虚。

    从黑马河往前七八公里缓上坡后,就是青藏线上第一座可以称之为山的橡皮山,海拔3817米。由山脚往山顶,坡度越来越大。由于坡度太大,无论青藏线还是川藏线,都采取了“Z”字形迂回盘旋上升的方式降低道路的坡度,最著名的就是川藏线上怒江山七十二道弯,颇为壮观。橡皮山也不例外的采取了这种方式,几百米海拔的盘升,出现了至少十个八个的这种“Z”字,从下面一眼望上去,差不多看不到坡顶,让人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压力。

    越往山顶,路况越来越不好,路面翻浆越来越严重。所谓的路面翻浆,就是雨雪导致水泥路上形成像浠泥一样的东西,严重影响道路行驶。越往山顶,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,这就更增加了骑行的难度。

    在经过几次尝试后,终于抓住了一辆三桥大卡车,这个上坡偷懒的招数屡试不爽。由于左手长时间用劲,到山顶松开手脱下手套时,发现手指已经肿大,不过活动一下很快就能恢复。比起省下的这么多力气和时间,简直超值了。
  
    山顶上,由于路面湿滑,过往的车辆都只能缓慢的蠕动,已经接近中午时分,路上排起了长长的车队。这回轮到我表演了,顺着陡峭的山路飞驰而下,后轮甩起来的泥浆,可以从后面甩起来,落在帽沿上,爽得很呐!下到坡低下,蓝色的雨衣后背已经看不出它应有的颜色。

    下坡在大水桥结束。大水桥,看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,除了一排餐馆和停留的卡车外,没有别的什么建筑或者标志性的东西。没作任何停留,今天的目标是茶卡镇。

    上午拨车,下午必遭遇大风,这一天当然也不例外。过了大水桥,已是中午时分,开始感觉到有风。我不停的用脸和耳朵去感受风的方向,风向很重要。风应该是来自右前方,最开始也没怎么觉得碍事。继续前行十公里左右,碰到了年轻的老前辈切(他的网名叫切)。

    切骑着摩托车,从新疆过来。胡子拉喳,风尘仆仆,从他身上,我看到了我的影子。我俩一见如故,因为彼此都是好多天没见到过什么人,特别是没看见像我们这样的驴,所以见面格外亲切。

    切是西安人,生于83年,比我小很多,他的经历也很很传奇。他曾经120元买部二手单车骑川藏线,结果在波密遭遇滑铁卢:单车彻底散架。后来他只好坐车去拉萨。切也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,他上学学的西班牙语,后来去古巴呆了几年,觉得没意思,又回来。这回是在新疆呆了两个月后,现在赶往青海果洛地区去拍片,他现在以拍摄为职业。很羡慕他的工作,能把爱好和职业相结合,这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。

    切告诉我,往前面走,茶卡路政大队可以免费住宿,内部招待所,条件还很好。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事,切告诉我说:你去找马队长,给他说你想在这里住一宿就可以了。

    和切的告别算得上依依不舍,临走前,我们紧紧的拥抱了一回。说完再见,或许再也见不着了,这是个不争的事实。

    告别了切,彻底的遇到了恶劣天气。大风夹着冰雹,扑面而来,冰雹个头不算太大,但是密不透风,铺天盖地往下倾。路上聚集的冰雹在大风的作用下,如同海浪一样,一浪接一浪的涌过来,甚是吓人。我真的被吓倒了,正巧瞅见路基下有个涵洞,把车扔路边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。

    唉,终于松了一口气,涵洞里比外面舒服多了。在涵洞里也不能闲着,趁风小的时候,迅速的从驮包里摸出干粮,全当吃午饭休息吧。好在冰雹只持续了半个小时,但风一直没停,而且还有越刮越大的趋势。

    人人都知道的一个道理,只有往前走才能发生位移,只有发生位移才有可能到达另一个叫做目的地的地方;反过来,不往前走就哪也到不了。哈哈,这纯粹是废话。反正就一个意思,不管天上刮啥下啥,要想赶到下一个过夜的地方,就必须得走。于是,我只好硬着头皮上路。

    风里走走停停,黄昏时分终于赶到茶卡。茶卡在藏语里是盐湖的意思。离茶卡镇不远的地方,果然看到白茫茫的一片,望也望不到边,凭直觉,那就是盐湖。对于切说的公路稽查大队可以免费住宿的事,我也并不报希望,去试试吧,住不上也没啥损失。

    按切的指引,茶卡镇快走到头的地方,终于看到了“茶卡路政大队”的牌子。门卫是一个很和蔼的师傅,他都没有多问,就把我领了进去,并且告诉我马队长在哪个办公室。


    一屋子人,他们在网上看玉树遇难者火葬的图片,那场面确实有点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。我敲门问哪位是马队长,结果站我跟前那个高个子就是。我说明来意,马队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的请求,并吩咐一位中年妇女拎着一壶开水,把我领到了三楼的客房。

    这是一个标准间,两张床上整齐的叠放着干净的被子,电视、茶几和沙发,也都打理的很干净,这是我离开平武后住过的最好的旅馆,也是我到达拉萨前遇到的最好的。

    外面的风依然在猛烈的刮着,隔着双层玻璃,还能隐约听到怪异的叫声。屋里开着暖气,暖气片发出沙沙的声音。脱掉外套,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,一种家的感觉。什么也不用想,就那样静静的躺着,感受屋里的温暖。

    九点多,马队长敲门进来,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:条件有限,照顾不周,只能将就对付一宿了!马队长的这句话,算是客套话,但他的表情很真诚。从马队长的言谈中,不难感觉到他对我这个路人的尊重和关切。马队长是甘肃人,典型的西北汉子,爽朗,真诚。马队长说:像你们以这种方式出行在外更加不容易,我这有这个条件,不论是谁,只要我有这个接待能力(人太多了住不下),免费住一两晚有什么呢?其实我也没有付出什么啊。在这样一个社会里,能听到这样一席话,我觉得是我的荣幸。简单的缘由,一种久违的清晰。

    马队长很高兴听我讲我的经历,他说他很羡慕我去过那么多大城市,他说自己就只能在这条路上呆一辈子了。其实马队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,语气里还是多少有些自豪。我说怎么会呢,等你退休了一样可以去很多地方啊。马队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。最后,马队长说,你明天还得早起,早点休息吧。说完,客气的起身告辞掩门出去。

    第二天早上,照例很早起床。收拾好行李来到院子里,风仍旧刮得呼呼的,这风似乎昨夜压根就没有停过。怎么办呢,起都起来了,还是出发吧。我敲敲门,让门卫师傅开一下大门。师傅披着衣服起来,一开门卫室的门就迎风打了一个寒颤。师傅见我要走,严肃的说:刮这么大风你可咋走啊?这么早就刮这么大风,天亮的风会更大。天亮你问一下队长,养路段的车说不定有到都兰的,顺便就把你带过去了。

  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这风的利害早就领教过了。师傅见我犹豫不决,语重心长的说:你就听我的不会有错的,你看看这风咋走嘛。于是,我悻悻的推着车又回到屋里。

    八点半,路政大队和养路段的都上班了。我找到马队长,问他今天有没有车去都兰,马队长说车到是有,是大队的小车,坐不下。他说第二天有养路段的车会去都兰,天气这么不好,就再在这里住一天吧,就当是休整了。

    我回到三楼,又无所是事的躺到床上。打开电视,所有频道都在直播在西宁体育馆举行的玉树地震遇难者悼念活动。原来玉树地震已经过去七天,这一天是4月21日。既然没走成,就好好休息一下吧,除了吃饭就睡觉,恢复一下体力。

    原计划是22日坐养路段的车去都兰,但是早上六点钟还是习惯性的醒了,还起了床。要不要坐车走呢?忽然这会儿开始有了骑车走的想法。下楼在院子里看了一下,挺好,一点风都没有,那就骑车走好了,况且昨天已经休息一天。这回门卫师傅没有拦我,但还是提醒我,这天说不清楚,说刮风就刮风了,现在是风季,你来的太早,再一个多月走就差不多合适。

    告别门卫师傅,顶着满天的星星上了路。天上没有云,星星格外明亮。看不见码表,估计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,东方开始泛红,太阳就要升起,我知道气温就要开始急剧下降。随着手脚感觉由疼到木的过程,太阳开始正式照耀大地,新的一天开始,没曾想,这又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。

    茶卡到都兰,128公里,旺尕秀垭口是最高点,海拔3672米。按理说,这样一个行程不会太困难。但是,一过旺尕秀垭口,老天就翻了脸,这才十点多呢,大风就毫无征兆的刮了起来。尽管晒着太阳,寒风还是刺骨的冷,穿上了抓绒的运动服,还是觉得冷。这会儿开始想像如果有件冲锋衣会如何了。


    平路,甚至小下坡,都得推着车,把身子弓成90度吃力的行走。头被风刮得疼痛难忍,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,终于觉得无法再支持了。在一处路基很高的地方把车放倒,自己在背风的那一面躺了下来。虽是背风面,风依然很大,依然很冷。这样躺这还不如慢慢的继续往前走。我看看码表,已经中午一点半,天不亮走到现在才走了四十多公里,离都兰还有八十多公里。这时,我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:风要是一直不停,如果不坐车,今天无论如何也到不了都兰。当下必须做的事就是拦车。

    往往,在最需要坐车的时候,却拦不到一辆可以搭你的车。忘记经过了多少次失败,终于拦停了一辆挂着临时牌的新的双排座卡车。前排坐的是父子俩,不用他们开口,一看就是藏民。后排坐的那位,一看就是非藏族。我问他们的车去哪里,他们告诉我说去拉萨,又问我去哪里。我说到都兰。老藏民首先申明,坐他们的车是要钱的。我问到都兰多少钱?两人嘀咕了一阵,说的藏语我没听懂,最后老藏民告诉我:三百块。80公里,要三百?比打的还贵呢?我很生气,这也太黑了吧!无论什么地方,什么民族,黑心的人也都总是会有的。

    我挺生气,朝这父子俩摆摆手,示意他们有多快走多快。他们果然走了,不过,走了不到十米,车又停下来。年轻的那位下车,朝我走过来。我想他要干啥啊?年轻人走到我跟前,笑笑说,刚才说的那个数,其实可以少点。我说我没钱,我已经没有兴趣搭他们的车了。年轻人又问:那你有多少钱嘛?我衣服口袋里有六十块,我想了想,从这里到格尔木,完全是戈壁滩,恐怕明天还会刮风,还得坐车。如果他六十块肯拉我去格尔木的话,我就坐他车。但我想这也是不大可能的,八十公里跟我要三百,从这里到格尔木差不多有四百公里呢。他不干也好,就算是把他打发走了。

    我只有六十,我改变主意了,我要到格尔木!我对年轻人说。年轻人愣了一下,可能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。他挠了两下脑袋,又走回到车前。在我估计他们可能要绝尘而去的时候,年轻人又走了回来。六十就六十吧,年轻人说。这回轮到我搞不懂了,我又重复了一遍:我,六十块,到格——尔——木!年轻人说:我听清楚了,六十块到格尔木,快点把自行车弄到车上吧。

    小伙子不等我反应,就把车夺了过去,三下五除二就放到了他们的卡车上。

    我上车才开始后怕,这两人这么爽快,荒郊野外的,会不会有什么问题?我脑子快速的转动,开始假设可能会出现的若干种状况。这时老藏民说话了:把票买了。啊?还卖票呢?我顺水推舟:你把票拿来。老藏民急眼了,就是让你把钱交了的意思!我说到了格尔木再给钱,我真怕他们收了钱半路把我扔下来。老藏民说不行,在拉萨也是先买票再坐车的。还跟我讲道理呢。交就交吧,也没多少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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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3:58:47 | 只看该作者
—— 交完钱,老藏民就和我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蛋。当他扯到我觉得不予探讨的那些不雅话题时,我就装听不懂。后来,他讲到了他在拉萨有多少弟兄的事,我怎么就觉得好像在威胁我呢?我也毫不客气的跟他吹,我舅是拉萨市**局防暴大队副队长。确实有个舅在拉萨市**局防暴支队,但不是我的舅,是我同学他舅,而且还退休了。我还说我表弟在那曲**局刑警大队。也确实有个弟在那曲**局,但也不是我弟,是我去年在川藏线上认识的一个警察兄弟。

    老藏民听完我的介绍后不再吱声,也不晓得他到底相还是不相信,车厢里都沉默了。沉默了没多久,前面交警查车。结果老藏民没有带安全带,罚款一百元。我心里暗自高兴,我让你黑心!后来又觉得自己不太厚道,毕竟人家四百公里只收了六十块钱。

    戈壁滩上,沙尘飞扬。鸡蛋大的石头满地乱窜,车窗被沙子打的啪啪作响,真担心车窗玻璃被打碎。沙尘最厉害的时候,汽车只能以二三十码的速度行驶,因为看不见路。

    过了诺木洪乡,风沙终于停了下来,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戈壁滩。远远的,看到公路的尽头有一片蓝色的湖,很宽,很蓝。我很纳闷,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这一带有湖啊。等到一二十分钟后靠近它的时候,才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,更远的地方有一片湖,比刚才看到的还要大还要蓝。这时我才恍然明白,这就是传说中沙漠里的海市蜃楼。

    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,亲眼看到的也未必都是真的。

骑行尼泊尔(5):格尔木——西大滩

    夕阳西下,戈壁滩被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,它静静的仰望着苍穹,呈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风姿。柔和、宁静,让人暂时忘记它在白天的狰狞。太阳像一个烧红的大铁饼,斜斜的嵌在沙丘上,慢慢的下沉,不用多久,它就将被沙子全部掩埋。

    到达格尔木,已是一片暮色,深灰色的城市在深灰的背景里,显现出深沉的浮雕效果。还没有进入格尔木的市区,老藏民在路旁一个加油站停车加油,我趁这会儿工夫,自己从卡车上取下自行车,说了声Bye-Bye,头也没回的冲进了暮色中。路上老藏民一直说我住哪他们就住哪,我不想也不太敢和他们呆在一起,所以就找机会溜了。

    格尔木,这个传说中的城市,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印象。因为天色已晚,我并没有真正的走进它的市区,而是沿着109国道一直往前走,边走边打听住的地方。住在路边,也便于早上上路。

    不知道走了多远,路边的路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被点着。一个十字路口,我看到一条小路或者说是巷子,向左右伸展出去,那里人来人往,灯火通明。我想,这个地方应该有招待所或者小旅馆。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进去,这里全是餐馆,大多都清真餐馆和川菜馆。再往前走,路灯在拐弯处结束,繁华也于此谢幕。

    一排低矮的平房前,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中,显得很抽象。一个有些沧桑的男人,看不大出年龄,应该比我大很多。我走上前,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人。叫大哥或者大叔都觉得欠妥,叫师傅吧。师傅,这附近哪有便宜一点的旅馆?我恭敬的问他。让我想一下,想一下……。师傅挠着头在想。从这出去,前面有个包子铺,包子铺旁边有一条小路,小路进去左拐,再右拐,再……。师傅认真的给我讲解去旅馆的路,尽管我当过侦察兵,但还是没听明白这条通往旅馆的路到底怎么走,我满脸茫然。师傅终于讲解完了,我无辜的摇摇头,表示我没听明白。师傅又耐心的讲了一遍,我还是没整明白。

    师傅也很无奈。他想了想说:不如这样,如果你不嫌我家简陋,就住我家得了,不收你钱。他指着亮灯的屋子,这就是他家。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,好啊好啊!我显得有些兴奋。师傅好像也挺高兴,边帮我推车就边和我拉起了家常,我们见面才三五分钟。

    师傅姓严,浓重的甘肃口音里,没听明白他的名字,似乎叫严森林又好像叫严胜利,叫什么都不重要。他说他五十五岁了,我说那叫你严叔吧,师傅说随便你叫什么都行,叫老严也可以。我啰里啰嗦的问:到底叫严叔还是老严啊?师傅说:那就叫老严吧。老严甘南人,一个人在这里以捡破烂和收废旧为生,妻子很早就去世了,儿子也成了人,在西宁打工。老严说他没上过学,也不认识字,妻子去世后没有再婚。

    狭小的屋子里,收拾的很干净,与捡破烂收废旧的职业多少有些反差。一张大床上,放着两床叠好的被子,干净的花格子床单一直从床沿垂下来,让我想起父母乡下的大床,也是这样。两只沙发,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协调,细看他们原来不是一家,估计是收来的。靠窗的柜子上面,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,应该也是他收来的。有一台老式的,放磁带的录音机,很大个的那种。录音机上,竖着一只铜号,没有按键的那种,号嘴已经不在了。录音机旁边,好几只盒子,很精美,不知道它们本来都是装什么用的。盒子旁边,是卷起来的大幅的挂历,一米多长的样子,好几幅。老严说,那些画都很好看,舍不得丢。

    聊了很久,我问老严吃饭没有,他说还没吃,他说他也正要问我呢。我说请老严吃饭,以表对收留我过夜的感谢。老严说:你是客人,我请你!我说不管谁请谁,先去餐馆吧。老严说他是回民,去清真餐馆吃面就好了,我说行。

    我们一人点了一碗面,都有点饿了,三下五除二就被干掉。我抢在老严前面去买了单,买单才知道,老严吃的那碗面才六块钱,我的八块。

    回到屋里这才发现,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部14吋的老彩电。老严打开电视,图像已经很模糊,应该是严重老化的结果。电视声音也是破的,像用剪刀剪铁皮的声音。白天太阳光照的余温,让屋里比外面暖和很多,暖和的小屋和外面冰冷的马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可能老严也觉得这电视有点对不住观众了,开了一会儿就关掉电视继续和我拉家长。

    老严郑重其事的说让我帮他一个忙,我好奇的问他什么事。老严拿出手机,笑容可掬的让我帮他发个短信。他口述,我操作,短信内容大致是这样:大妹子,认识你真高兴,由于太匆忙,大哥照顾不周,请你多多包涵,电话常联系,空了过来玩。当然,这些语言都是我组织的,他要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。短信就这样发了出去,最后他让我把他手机里一个彩信再转发给那个号码,彩信是一幅动画的玫瑰。完成这一切,我们上床睡觉了。

   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,各盖一床被子。他怕我冷,又给我加了一件大衣在被子上。床单下面是电热毯,散发着温暖的热气。黑暗里,看不到老严的脸,但从他嘴里吧叽的声音不难判断他内心的喜悦和幸福。

    生活,只要有盼头,它就是美好的,无论结局。

    早上依旧很早起来,驮包晚上已经收拾好,只要放上自行车就可以出发。我让老严别起来,我开门自己走就好了。他还是披着衣服起了床,他从床下的大纸箱里拿出一件深蓝色的羽绒背心,说是新的,都没有穿过,一宁要送给我,他说青藏线这才算真正的开始,越往前海拔会越来越高,气温也越来越低,特别是晚上和早上,让我带上一定用得着的。我说不用了,我的驮包里大部分都是衣服,真的不用了。他还是要坚持让我带着,我说我真的不能要他这件衣服,本来衣服都带多了,再带一件就是累赘。老严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。

    格尔木的海拔在2800多米,早上的温度可能只有三四度。我走了很远,回头看见老严还站在门前,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。他见我回头,拼命的向我挥手。

    我没敢再回头,没有向他挥手。
    格尔木,再见了。

    离开格尔木,前面就是昆仑山,预计第二天能翻越昆仑山口。旅行的奇妙之处在于,无论你有多么丰富的想像力,你到达的地方永远和你想像中的都不一样,至少不会完全一样。昆仑山,也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。对于它,也充满了想像。非常值得一提是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,青藏线差不多贯穿了整个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。

    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位于青海省格尔木境内纳赤台至昆仑山口,总面积90平方公里,园内包括纳赤台神泉、昆仑山口、8.1级大地震遗址等著名景点。这里有众多的古冰川遗址,还有玉珠峰、玉虚峰等;还有长达426公里、宽数百米的现代地震大裂缝;不仅有柔润光洁的昆仑玉,还有清澈甘甜的纳赤台昆仑神泉;不仅有千万年不化的冻土层,还有雄伟的青藏铁路三岔河特大桥和长达1686米的昆仑山隧道。(此段概述摘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网站)

    离开格尔木,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,戈壁滩慢慢的被抛在身后。这一天的行程是从格尔木到西大滩,从格尔木到西大滩,中间要经历好几个久闻大名之地。首先是昆仑桥,也称昆仑一线天。

    昆仑桥飞架于一步天险之上,全长只有4米多,是一钢筋水泥大桥。昆仑桥之壮观不在大桥本身,而在于桥下的?f岩绝壁和万丈深涧。发源于昆仑山中的由雪水和泉水汇合而成的格尔木河,从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峡谷奔流而下,滔滔的河水将河谷的千板岩长期冲刷穿凿成了一条深40多米、宽数米的石峡险谷,其中最窄处只有4米左右。昆仑桥两岸,绝壁相对,怪岩嶙峋,谷顶平坦,谷底幽深,形势极为险峻。人们站在桥上俯身鸟瞰,但见湍流不息的河水,在深邃险峻的幽谷中急湍喧泻,喷涌咆哮,不断地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,发出阵阵犹如雷鸣般的轰鸣,真是令人望之目眩,闻之丧胆。(此段概述摘自青海地图网)。这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,可惜之至,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,峡谷被一个现代的水电站水库代替。桥上往下看,只能看到桥下一潭死水。我在桥上站了很久,对这个曾经的天堑浮想翩翩。

    昆仑桥往前不远就是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大石碑。这是2005年9月,国土资源部批准为国家地质公园后树立起来的。石碑的后面,就是昆仑地质地貌的一个缩影。
  
    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石大石碑向前不远,就是人们称之圣泉的昆仑泉。四眼泉水从地下咕咕的不停往外冒,确切的说它并没有声音,无声无息的流淌着。据说,它的温度常年恒定在20℃。不时的有路过的游人拿东西盛起来,当矿泉水。既然是圣泉,便会有人朝拜。朝拜者跪在泉边,虔诚的磕着头。阳光下,泉水格外晶莹。
  
    过了纳赤台十五公里左右,便是青蒇铁路三岔河大桥。三岔河大桥全长690.19米,共有20个桥墩,其中17个桥墩设计为圆形薄壁空心墩,墩身顶部壁厚最薄仅为30厘米。同时这座桥又是青藏铁路第一高桥,13号墩高达54.1米,最高建筑高度为85.6米。这个桥技术含量高,是当年青藏铁路施工难度大的工程之一。桥一端驻扎着武警部队的守桥兵,桥下显眼的位置提示不可在桥下逗留。为了能近距离的拍摄到大桥的尊容,我还是在桥下停留了一分钟,结果被守桥兵鸣哨警告。
  
    今天的终点,就是西大滩。西大滩的名字缘何而来,不太清楚,因为与之对应的还有东大滩。滩,可是河滩或者戈壁滩的意思。到达西大滩的时间已经比较晚,所以对西大滩看的不是很清楚,只记得白茫茫的一大片,不是雪,而是河滩上的冰。水,整个在冰层下面流淌,偶尔也能看到冰层断裂带下浑浊的河水。之所以浑浊,可能是这个季节冰已经开始融化。

    西大滩面对面的是玉珠峰。玉珠峰又称可可赛极门峰,海拔6178米,是昆仑山东段最高峰。其两侧矗立着众多5000米左右的山峰,南北坡均有现代冰川发育,地形特点南坡缓北坡陡,其中南坡冰川末端海拔约5100米,北坡比降较大,冰川延伸至4400米(摘自互联网)。暮色里,披着皑皑白雪的玉珠峰是那么庄重和沉稳。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一个词:父爱如山。


    西大滩还有一样东西,可能大家都见过,如果没见过实物,央视的广告里也见过了,那就是边昆仑山矿泉水。我在超市见着了,四块多钱一瓶,真的不知道值还是不值。话说昆仑山矿泉水工厂,由著名的王老吉生产厂家广州王老吉药业股份投资,气势那是相当了得。标准化厂房,玻璃加铝合金,在那样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,让人确实很震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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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4:04:24 | 只看该作者
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0-9-7 14:06 编辑

——西大滩那家旅馆老板网名叫毛毛,西宁人。很凑巧的是,他在我的老家绵阳上过学,所以见面格外亲切,主要他还会说一口地道的四川话。每到一处,我总能跟人家聊得浑天黑地,耽误不少瞌睡。和毛毛也不例外,聊了半晚上。毛毛是回民,在绵阳上学的时候,谈了一个汉族的女朋友,苦恋四年,因为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问题,在各方的压力下,结果就是没结果。毛毛指指那个戴着头巾,在餐厅忙着收碗的女人,告诉我说那个人就是他现在的老婆。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女人,人也长得一般,但他说他和她过的挺好。老婆很体贴,也很勤劳,刚到西大滩时,高原反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,她都没有埋怨过一声。毛毛说守着这个旅馆和餐厅,收入也很可以,他很知足,也很珍惜眼前的这一切。

    感情这东西,本来就是一件虚拟的事物。你觉得它存在,它就存在;你觉得它重要,它也就会变得重要,何必刻意的强调。毛毛如是说。


骑行尼泊尔(6):西大滩——唐古拉兵站

   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,妈呀,地上的雪足足有十几公分厚,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,关键天上还在不停的下,而且下的很大。没有鹅毛那么大,也没有鸡毛那么大,到底是多大也不好说,反正很大,似乎天正在往下塌。除了车轮压过的地方,所见之处全是厚厚的积雪。没有犹豫,在一片狗叫声中,我上路了。

    雪地里真不好走,没有汽车时可以走在汽车压过的痕迹里,避让车辆时就必须得走在积雪里面。雪里很滑,几次都摔到了路基下面。虽然雪地里摔起来并不很疼,但是很吓人,摔到路基下到没什么,你说万一滑到卡车轮子底下去了怎么办呢?还真有这么一次,吓得我手脚发软。

    昆仑山口,高度并不算太高,但它就是可可西里的开始。可可西里,让人马上想到藏羚羊,大草原,无人区,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。可它对我来说,也算是个恶梦。青藏线上的恶梦,差不多都来自于大风。
  
    上了昆仑山口,雪停了,太阳也出来了。站在昆仑山口洋洋得意的跟火车打过招呼后,大风便开始肆虐。可可西里的风,和别处不一样,要不怎么叫可可西里的风呢。这风像河里的流水,一秒钟也不间断的刮,也就是说它的连续性非常好,跟风扇制造出来的一样。耳朵外面罩着头巾,风刮在头巾上产生一种类似幻觉的声音,呜呜呜呜,也像风一样不间断。之所以说它像幻觉,是因为就是在此时此刻,那声音还一直萦绕在耳畔。

    忘记了从昆仑山口到不冻泉保护站走了多久。攻略里说,不冻泉保护站可以食宿,但是到那里一看,保护站的大门紧锁,连攻略里说的那家回民餐馆也不见踪影,或许早已经不在了。攻略里还说,过了不冻泉保护站三十公里就是索南达杰保护站。不冻泉保护站没人,估计索南达杰保护站也不一定会有人。如果这样,就只能在不冻泉住下。可是,现在才一点多,这多浪费啊。

    不冻泉保护站到索南达杰保护站,只有三十多公里,如果不刮风,那就是小菜一碟,可是现在这么大的风,一切都不好说。到了那里,还不一定可以找得住的地方。赌一下吧。

    青藏线上的风,没有最大,只有更大。比较起来,虽然格尔木的戈壁滩上风更可能比这的大些,但是那一路都坐在卡车上,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。可可西里的风可是要了命,差点真要了。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明白,风为什么总是从对面刮过来,为什么我一直会是逆风而行。

    可能是因为天色不早了,大风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再肆虐一番好收工。一部大卡车顺风呼啸而来,我被强大的气流一瞬间就扔到近两米高的路基下面。我躺在路基下,自行车压在我身上,第一反应就是:我没死。因为还有意识呢。伤没伤着还不知道,喘不过气也动弹不得。过了约摸三四分钟,我伸了伸腿,还行,好像还能动。接着又伸了伸胳膊,好像也还在,估计没太大问题。我试着坐了起来,接着就顺理面章的站了起来。欧耶!没事!

    清理战场发现右腿擦掉一块皮,还流着血,不过就皮外伤。自行车呢,牙盘外的护盘被磕掉一大块,另外就是可有可无的车铃被摔的不知去向。

    我忽然想到一个朋友曾说过的一句话:和大自然作斗争,其乐无穷!是啊,这可真是其乐无穷的事,凡事往好处想,这么摔都没事,可喜可贺,不是吗?

    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,可能六点左右,至于这一路如何的辛苦,就不用说了,不过心情挺好。虽然是在可可西里没有看不到藏羚羊,但对于这个事实早就有心理准备。没看到藏羚羊,但青藏铁路为藏羚羊而修的八十七个桥洞的铁路桥还是一览无余,颇为壮观,这就是著名的楚玛尔河桥。

    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,顺便说一下索南达杰其人。杰桑•索南达杰(1954年-1994年),藏族人,曾担任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县委副书记,于1992年创立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(西部工委 ),开展可可西里地区生态保育的工作。1994年1月18日,在与盗猎者的搏斗中身亡。1996年5月,中国国家环保局、林业部授予索南达杰“环保卫士”的称号。

    从1992年起, 索南达杰等工作人员12次深入可可西里, 行程6万多公里, 抓获非法持械盗猎団伙8个, 大力地打击了盗猎者的嚣张气焰。1994年1月18日,索南达杰率领4名工作人员,抓获20个偷猎者, 缴获2000多张藏羚羊皮。偷猎者中两个是伤病员,本着人道立场, 他派秘书和司机把两个伤病的盗猎者送往400多公里外的格尔木治疗, 自己和一个执法人员押送18名盗猎者和7辆车, 他留在最后一台车压阵。在路上, 盗猎者借机反扑, 将前车的执法人员击昏并抢夺了武器。盗猎者远远的把6台车排成一列,待索南达杰靠近,歹徒打开6台车的大灯,雪亮车灯炫目如昼,一瞬间十余支自动步枪同时开火 ,刽子手是如此的冷酷残暴,这是他们屠杀藏羚羊的惯用手法。索南达杰全身多处中弹,英雄至死都保持着半跪射击的姿势,可可西里零下40度的严寒把他冻成了一尊不屈不挠的雕像。这一年,他39岁。(此段文字摘自互联网)。

    到索南达杰保护站真的不容易,看到保护站有人更不容易。保护站门口堆着好多建材,有七八个工人在对建材进行处理,原来保护站要进行装修。我上去和工人师傅们打听,他们说这里以前是可以住宿,但现在装修不知道还给不给住,让我去里面问一下。其中有一位师傅是湖北人,我跟他商量,我说既然那样我就不去问了,在他们工棚对付一宿。湖北师傅想了想说这样不好,他这样做可能会得罪保护站。我问他怎么会呢?他说:你住我们工棚,保护站不是就收不了你钱?

    我吃惊但不意外,可能保护站也不再是当年的保护站。我把车放在建材旁边,按照工人师傅说的,我找到了保护站工作人员的办公室。好家伙,一屋子七八个人正热火朝天的打着牌,一片乌烟瘴气。我问站在靠近门口那个观战的人:这里可以住宿吗?那人用藏语对正在打牌的一个藏民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,打牌那人头也没抬:50一晚上,不包吃饭,也没有饭吃,要住的话就在外面等着。

    50块一晚上,还没有饭吃,这个有点不能接受。被大雪大风折磨了一天,这一天还都吃的干粮,晚上再没有饭吃,明天估计走不动路了。还有,这人的态度,怎么都无法跟索南达杰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。我一跺脚,不住了。

    我气乎乎的走出来,看来今天只好碰运气了,这路上的车也不是那么好拦。我心里正琢磨的时候,就远远的看见一辆白色的吉普朝这边开过来。这一路很多这种吉普,类似或者就是北京212或者2020,估计很早就不生产了。快到跟前,我心中狂喜,这部吉普前面只有两排座位,后面是一个敞蓬货厢,正好能放正下我的车。

    我站在路边拼命挥手,但车并没有停下来。正当我准备失望的时候,吉普停在路边了。我赶紧冲上去,冲到车跟前和车里人说话时,已经累得趴在车窗上。车上座着一胖一瘦两个人,后来知道他们是兄弟俩,重庆人,都姓周,都在拉萨工作。说明我的情况,哥俩说很爽快的就答应了。

    胖的是大周,和我同年。可能我的这个属相的人都属闷骚型的,大周曾经一个人驾车真正的穿越可可西里。穿越可可西里可不是沿青藏线从昆仑山口到沱沱河,而是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到达羌塘,这段路途几乎没有什么公路。途中遇暴风雪,加上座驾抛锚,夜里冷得实在不行了,就把备胎点着了取暖。没有了备胎,下一次爆胎就只好现场补胎。补胎这个问题在城市里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,但在只有一个人的野外,补胎就成了一件极有挑战性的事。大周说,光用打气筒往车胎里打气这事都能把人累的半死,把车胎打好,至少要一万下,一万下!

    大周说本来不想搭理我,但看到我只身一人,他就想到了他自己当年一个人驾车穿越可可西里的经历。同样,都是一个人,太不易了。

    瘦子小周从后排的大袋子里拿出一堆吃的东西,卤蛋、牛肉干、巧克力还有红牛,真是应有尽有,我也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。吃完了我才想起,我得告诉大周我到哪里下。到五道梁吧,五道梁有很多可以食宿的地方,明天从五道梁到二道沟(沱沱河保护站)也正好是骑行一天的路程。

    大周问我,你明天还想坐车不?我说不想。他说要是不想的话就乖乖的坐在他车上别下去。我问为什么?大周说五道梁到二道沟有90多公里,这个季节可可西里的风会从早刮到晚,明天你不坐车很难到达二道沟。我想了想,说那我就到二道沟吧。大周说,我给你个中肯的建议,到沱沱河吧,从沱沱河开始就上唐古拉山了,这一路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风。

    虽然和大自然作斗争其乐无穷,但这会儿我不想斗争了,让吉普车和它斗争吧。于是我决定坐车坐到沱沱河。

    一路上,风跟格尔木戈壁滩的风上相上下,草原裸露的地方,沙子漫天飞扬,像一片褐色的云。大风吹得野驴在风里踉踉跄跄的奔跑,不知名的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。第一次看到路基下横卧着的大卡车,我心中祈祷,可别是小彭(江西沟请我吃饭的卡车司机)他们运酒坛的车。走近看,还好,不是他们的车。大周说,高原缺氧,人很容易疲劳,人一疲劳就很容易出事。

    天黑之前,终于赶到沱沱江镇。沱沱河,是一条有名的河;沱沱河镇,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地方,长江源纪念碑就座落在沱沱河镇。

    我在沱沱河下车,三个人在沱沱河的桥上照了合影,准备就此道别了。大周发动车走了十几米又停下来,从车窗伸出头来大声的喊:走,吃饭去,我请客!我客气的说那哪好意思!大周说:多个人多双筷子,出门在外哪来的那么多讲究,走吧,前面的清真餐馆。他朝餐馆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后就开车先走了。我也没有多想,吃就吃吧。

    坐在火炉边,暖烘烘的。屋子里充满了油烟味的清香,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。手抓羊肉、大盘鸡,还有青椒炒牛肉,很丰盛的一顿美餐,吃得直打嗝。吃完饭又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,大周小周这回真的就要走了,他们要连夜赶回拉萨。一起出了门,当大周把车发动起来的时候,他又改变主意了。干脆在这住一宿吧,大周回头和我说。

    于是,我们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来。三人间,卫生条件还可以,很便宜,才六十块。我抢着去付帐,大周很生气,我没管他的态度,我说,如果不让我付钱,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别处住。大周没办法只好依了我。大周说,其实可以不住在这里,但是还是想陪我摆摆龙门阵,所以决定在此住一宿。这一夜,我们又聊到很晚。

    大周居然高原反应了,他头疼了一宿,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一向睡眠很好的我都被他吵醒好几次。才五点多,大周掀开我的被子:起床起床,坐我们的车,跟我们一起去拉萨!我揉揉眼,望着有些朦胧的大周说:我还要睡觉!大周乐呵呵的的拍拍我肩膀,爽朗的说:那好吧,我先走了,拉萨见!

    寂静中,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格外清楚。声音开始越来越远,最后又恢复寂静。再次躺下,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
    过了没多久,旅馆老板火急火燎的来敲门。不好啦不好啦,你们的车被人开走了啦!老板在门外焦急的喊。原来老板听到有人发动汽车就起来看看,发现车不见了,敲敲门,门反锁的,他以为人都还在睡觉,所以他断定我们的车被人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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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4:06:19 | 只看该作者
——开走就开走吧,破车不要了。我懒洋洋的在屋里回答。老板没反应过来,他肯定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客人,车被人开走了还说破车不要了。过了五秒,老板更加着急的敲门,边敲边喊。看来不开门不行了,我慢吞吞的把门打开,看见老板那张尽管很黑的脸已经变得煞白。于是我赶紧给他解释事情的缘由,老板听了这才如释重负的自言自语:我的个天啦,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!

    这一天,仍旧很早上路。这一天,是这些天来最冷的一天,也是唯一没有见到太阳的一天。从沱沱河镇出发18公里缓上坡后到达开心岭。攻略上说了,开心岭之所以叫开心岭,就是因为过了开心岭就有十几公里的下坡,也果然如此。天一直阴沉,没有半点阳光。按照惯例,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出现在早上八九点钟,太阳出来的时候。但是这一天,只有更冷,没有最冷。

    想在太阳出来后再吃早饭不现实了,快十点半太阳都没出来,总不能不吃,只好草草的在路边站着吃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大饼。继续前行十几公里,来到通天河。尽管知道猴哥八戒沙僧都不在,师父也不会在,但还是站在桥上胡乱的想了一阵子才离开。

    通天河,它是由沱沱河和曲麻河汇集而成。再往前流。到西藏和四川境内后,沱沱河便叫做金沙江。不用说了,金沙江再往前就叫长江。


    下午两点,实在饿的不行了,再冷都要停下来吃点东西。从水壶架上取下脉动的瓶子,傻眼了,里面的水五分之四以上的都冻成了冰,瓶子倒过来也倒不出一滴水,这事可愁坏了人。于是,手机上网,求助于群友。一个群友说,用火烧,我说好主意,不过这里好像找不到可以烧的东西,貌似塑料瓶烧过之后水里会有毒。又一个群友说,你可以稿点开水烫一下。我说这个主意也不错,如果我能找到开水我干吗不直接喝开水呢。还有让我摩擦生热的,估计瓶子磨破水都化不了。反正,说什么的都有。

    我坐在路边冰冷的沙地上,望着河里白茫茫的冰,又想起了那句话:和大自然作斗争,其乐无穷!唉,这回不斗争没办法了,没人肯帮我斗争。我一边心不在焉的想,一边无意的把瓶子往地上一下一下的磕。几分钟后,我把瓶子拿起来,发现瓶子里的冰被我磕碎了些,已经出现松动,这让我大为振奋。接下来就把瓶子狠狠的往地上摔,没多久瓶子里的冰都变成了碎冰块。最后用小刀割开瓶子,咔咔嚓嚓的嚼着碎冰,啃着大饼,心里充满胜利的喜悦。哈哈,描写的过了点。

    晚上住雁石坪,这个地方我印象很深刻。去年从拉萨坐火车回家,傍晚时分路过这里,黝黑的109国道,从镇里横穿而过,夕阳下,仿佛是一条黑色的丝带上,系着一束漂亮的花朵。

    雁石坪的一夜,没太多可说的。依旧是十块钱一晚上,一碗十块钱的炒面片,三五个大饼打包。

    夜里,下了一场小雪。早上起的很晚,因为这一天的终点就是唐古拉兵站,只有六十来公里,所以不着急。尽管起得很晚,收拾好行礼已经八点,但还是没能吃上早饭,四处打量了一下,没有餐馆开门。算了,就啃大饼的命。

    阳光照在薄薄的积雪上,亮闪闪的。小朋友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学,路上充满了孩子们的笑声。老规矩,太阳出来的时候总要把人冻得叫苦连天才肯罢休。这时候发现一个问题,太阳从我的左边出来,我的左手左脚晒得暖和了,右手右脚却还在寒冷中挣扎,那有啥办法呢,总不能为了晒太阳把自行车往雁石坪的方向骑吧,实在冷的不行了,就下来推着车跑一阵子,直到气温升起来。

    九点多,我推着车穿过一座铁路桥,往前走了不到二百米,就听到身后有火车在长鸣着汽笛。火车的汽笛在不间断的一直长鸣,由远及近。我回头,看到一列客车正缓缓的驶过来,速度很慢。火车司机半个身子都在车窗外,朝我使劲的挥手!这个画面,似乎出现在电影里,更像在梦里,但它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。

   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放倒自行车的,或许是直接就撒了手。我摘下帽子,向着就要远去的列车,拼命挥舞。那一刻,我失声痛哭。

    清晨的阳光下,蓄积已久的情感化作眼泪,像洪水一样的冲了出来。这一切都毫无征兆,没有经过半秒钟的酝酿或者试图控制,就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里,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号啕。

    我,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,在苍茫原野上行进。我,带给了别人一种特别的感动。最终,我因别人的感动而感动。这也算是一种回报。

    一次感动,一生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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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4:12:21 | 只看该作者
骑行尼泊尔(7):唐古拉兵站——安多

    攻略说,看到红色的屋顶,就到唐古拉兵站了。其实我最先看的是路边的一顶帐篷,不曾想,那顶帐篷就是我那晚的栖身之处。

    小插曲,在纳赤台检查站碰到老兵小廖,比起我,他比新兵蛋子还新兵蛋子,但在部队他算老兵,第七年兵了,驻守油库,就是所谓的泵站。小廖挺能吹,听我说当过兵,那家伙,班长长班长短的,硬是不让走。估计这孩子比我都寂寞,好不容易逮到个说话的。

    后来,跟小廖聊到了兵站。我说我对兵站的那帮兵太不感冒,小廖死究其由,我给他讲了我在川藏线上的遭遇。说到这里,我干脆再扯远点。

    话说2009年10月,我一个人骑行川藏线。行进至东达山下,攻略说了,半山有个叫容许的兵站可以住宿。我满怀期待的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赶到那里,叫了半天,终于出来个要死不活的兵。我问他可以住宿吗?他说他要问一下,于是叽叽咕咕的打了一阵电话。最后告诉我,六十块一晚上,没饭吃。这玩意儿,贵不说,还没东西吃。我想如果他能便宜点,没饭吃也就将就一下。我跟他讨价还价老半天,其实都不算讨价还价,别人压根儿没理我,六十没商量。怎么办呢?我又跟他套近乎,我说我也当过兵,还是96年兵,老兵了……没等我说完,你猜这货怎么说?老兵?我看你就是老病!

    一个上等兵,大不了07年冬天入伍的新兵蛋子居然敢这么骂我?我放弃我这之前几十年的斯文,骂了脏话:他娘个B,狗日的们都掉钱眼里去了!

    这货也知道自己理亏,悻悻的走了。我就纳闷了,**党(我怕网站给我自动过滤了)现在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一帮吃粮食的货,不谈素质,就是最起码的礼貌应该得懂吧?老子那会儿一个月领三十几块钱的津贴,现在这帮人每月能领上千呢。住一晚,睡一觉都要六十?这帮人真是被钱祸害的不浅。唉,这样的匪窝不住也罢。

    离兵站还有两公里的时候就被扎了胎,我是推着车到兵站的,这会儿又找不到住的地方,真是又气又急。为了寻找另一处可以住的地方,我得把车修好。我原地把车放倒,把车轮卸了下来,就在这时,人家兵站不干了,说不准我在那个地方修车,说是军事禁区。我说你们有本事出来给我砸了。没人吭声。跟我干起来,那可是军民纠纷,让你们这帮货吃不了兜着走,这点事我还是能整明白。

    结果,那晚又往回走,也没走出几步,住一藏民家了。

    小廖听了我的遭遇笑得不行,他说六十块?那么便宜啊?我说难道要六百才算贵?今非昔比了啊,你们现在都是有钱的兵了。小廖不笑了,他说唐古拉兵站可不止六十块呐!我问他得多少,他伸出两根指头说:二百。

    我真想揍他!小廖嘻皮笑脸告诉我说,我可以给你支一招,说不定能在兵站混吃混喝。最后强调:不保证能管用。

    小廖的馊主意是说,部队管青藏线兵站的部门叫兵站部,兵站部副政委杨大祥是绵阳人,小廖让我去兵站打杨副政委的牌子,说是杨副政委的亲戚,万一兵站买他面子,就有得吃有得住了。这种事,他们又不可能打电话跟老杨头核实,再说我的身份证也能证明是绵阳人。

    言归正传,现在到唐古拉兵站了。我站在刚才提到的那个帐篷前,望着那片红色的屋顶,我心里依然堵得慌。我没有马上去兵站,因为我压根儿对那个地方不报希望。帐篷里出来一个小伙子,打量着我,不着声。小伙子脸黑黑的,典型的高原特征。那张黑黑的脸上流露着木然和忧郁。我仔细的看了一下这个帐篷的周边状况,不用说,这是一个简易的补轮胎的修理铺。

    我跟小伙子打听,这附近除了兵站,还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,小伙子见我和他说话,黑黑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,笑容很真实。忽然,我觉得这个久违的笑空很亲切。小伙子告诉我,这里一共有三家旅馆,都是二十块一晚上,有藏民开的,也有回族老乡开的。我问他可不可以讲价,他说不可以,二十块是统一价。

    至于兵站,我只是想去试探一下这个大名鼎鼎的唐古拉兵站,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,和东达山下的容许兵站比有什么不同。

    兵站门口没有岗哨,直接就能进到院子里。刚进院子就碰到几个迎面过来的士兵,没等他们开口,我就先问他们是否可以住宿。司务长,有人住宿!有人大声的喊司务长。出来一名二级士官,想必就是司务长。

    你要住宿吗?司务长问。我说是。他又问几个人,我说就我一个。两百块一晚上,住吗?司务长的报价果然和小廖说的一样。我是杨大祥杨副政委的亲戚,我去拉萨,你看可以便宜点不?我这样问司务长。司务长没有表情,淡淡的说:不行,谁来都一个样,都是两百块。

    我不想再说什么,我无法去挑剔别人什么,按章办事,天经地义。如果我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。只是觉得现在的部队,怎么会都这样看重钱。“为人民服务”只怕要改成“为人民币服务”了。

    我径直走了出来,小伙子说的那几家旅馆一眼都可以全部看到,我暂时没有去任何一家,我想再和那个年轻人聊会儿天。于是我又回到那个帐篷,小伙子又重新从帐篷里出来。小伙子说:兵站很贵吧?我点点头。反正天还早,我决定和小伙子聊会儿天再说。

    小伙子青海民和县人,这家补轮胎的铺子是他前年以一万八千块盘过来的,快两年了。在唐古拉兵站,以前就两三个补胎的铺子,去年又增加了两三个,现在生意不好做了。说这些的时候,小伙子一脸凝重。

    我突发奇想,今晚就住他这了,也给他二十块钱,住哪都是住。我说了我的想法,小伙子觉得很为难,主要还是觉得他那的条件太差,还有就是如果半夜有人来补胎,他就得发动柴油发电机,我就不能睡觉了。我说没事,我不怕。他还是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答应,终于如愿,我高兴的跳起来。小伙子最后强调,他不收钱,如果我一定要给的话,就请我去住旅馆。

    我们搬了两个凳子,坐在夕阳下的唐古拉兵站。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下沉,忽然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。小伙子姓马,79年出生,回族人。小马在家排行老大,因为家里穷,他没有上过一天学,兄弟姐妹四个,只有一个弟弟勉强上完初中。对于自己的名字,他只是认识,但不会写。听他说这些,我觉得心里酸酸的,我不能理解那会是怎么样的贫穷,上世纪八十年代,那个叫民和县的地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。

    小马十二岁就开始到处打工,也自己做过生意,但由于自己的文化水平太低,最终都亏得一塌糊涂。小马九七年去四川康定淘过金,那时候他自己买了设备,组织了人,路过若尔盖时遇到打劫的藏民,他说他们没敢停车,强行冲了过去,卡车车门都被劫匪的子弹打了好几个窟窿。那次淘金因为事故,一名工人被埋,赚的钱都搭了进去。

    2000年以后,小马又去藏区包山头挖虫草,头一年赚了,第二年又赔了进去。后来没办法了,又去帮别人淘金,没什么收入,也只能糊口。前年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盘下了现在这个补轮胎的铺子。又两年了,他也没有看到什么希望。我问小马结婚没有,小马停顿了老半天,反问我:像我这样的人,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,要钱没钱,你觉得我能娶上老婆吗?我半晌没作声。

    命运没有最不公,只有更不公。天一点点黑下来,帐篷外刮起了风,温度迅速的下降。我不知道我还能对小马说什么。我们去吃饭吧,小马。我们收起所有话题,一前一后的朝餐馆走去。炒面片,依然是炒面片。我没能给小马买上单,还差点被他买了我的
  
    回到帐篷,我们已经很熟悉了。帐篷没有电,只有蜡烛。小马刚点上蜡烛,我就迅速的脱了鞋子爬上了炕头,炕上真暖和。小马说,今天晚上多个人睡觉,得把炕烧得热点,于是屁颠颠往灶里多加了两铲煤。小马的这两铲煤,可把人坑苦了!一会儿讲。

    刚躺下,就有卡车在门前停下来。我以为补胎,挺高兴,吵得睡不着觉算什么呢,小马能点钱是多好的事啊。但是没有发动柴油机,就听见咣咣当当的一阵响后,他们说了些什么后卡车就开走了。小马进来,我问他那些人是做什么的?小马说,他那辆车半个月前的晚上在这补过胎,补完跟他讲价,本来120块,那人只给80。小马说半夜三更也挺冷,120块很低的了。他很生气,就给司机说,我不要你钱了,你走吧!司机后来才说,他身上只三百块钱,要明天才能到目的地,怕路上万一再发生什么没钱对付。小马说:既然是这样,那你下次再来付,没事,你走吧。司机很感激小马,他怕小马担心他不回来付帐,就主动卸下一个备用轮毂作抵押,今晚就是过来赎轮毂的。

    这是一个有些感觉无奈的小故事。小故事,小人物,小小的无奈。这些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,真实的生活。

    接着说煤的事。这些个煤怎么不高原反应烧不着呢?我就纳闷了。不到十二点,就觉得身子底下那叫一个烫,放个面团在上面,早上起来都能成烤好的饼。实在烫的不能睡了,我只好把被子铺在下面,穿着衣服躺在被子上,这样好受多了。可是这样有一个问题,不挨坑的那一面又很冷,睡到半夜被冻醒。又只好钻被子里面去,这回变本加厉,里面更烫。不一会儿工夫,又得从里面钻出来。唉,这一夜简直被折腾惨了。

    再看看小马,他干脆下半身都不在坑上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两把椅子挪了过来,下半身躺椅子上去了,哈哈哈哈!

    实在受不了这种折腾,五点钟就起来上路。这是我历史上最早的一早上,走了一个多小时天才亮。

    这一天要翻越唐古拉山口,青藏线上最有意义的一个段行程。其实我到觉得摸黑赶路挺好,不会比早上太阳出来那会儿冷。天亮不久就碰到了牛人陈游,四年徒步三万余公里,他开着他的“房车”。等会儿再说他。

    唐古拉兵站的海拔就在4800多米,再往上走,越来越高,加上天越来越亮,就越走越冷。实在太冷了,为了解决脚冷的问题,就下车推着走,走上一两公里就会暖和点。可是手冷总不至于用倒立行走来解决吧。有什么办法呢?我想到了驮包里的衣服。从驮包里拽出两件秋衣,一只手上套一件,然后裹起来。这样就稍微好受那么一点点。

    过了那个不知名的小河沟,就来到通往唐古拉山口最为艰难的路段。小河沟旁有个为了供应修路用混凝土而修建的搅拌站,河沟的另一面有一排看似不是临时建筑的房子。我看到房顶有烟冒出,那里一定可以取取暖。我架好车走了过去,掀开厚厚的门帘,很干净的房间,古仆的藏式家俱,厚重的火炉上,茶壶正呼呼的往外冒白气。火炉旁坐着母子两个,大人看不出年龄,孩子大约十来岁。我可以进来烤烤手吗?我轻声问道。可以可以,快进来。女主人很客气的让我进去,又迅速的给我倒了杯酥油茶。坐在火炉旁,我多希望这就是我家啊!哈哈,想法不错!

    告别藏民家,没走多远,碰到陈游。对于陈游这样的牛人,我刚才说等会再说他,可是我这会儿觉得好像不晓得该说啥好。他的这种行为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,包括我,我也是正宗的一般人。我不能理解他,就像别人也不能理解我一样。关于陈游,就这样吧,不说了。
  
    因为我不讲述陈游的故事,所以告别陈游没走几里路就爆了胎。补胎又不顺利,花了近半个小时,有点郁闷。

    对于唐古拉,我怀着十二分的敬畏之情,虔诚的用车轮丈量这段不寻常的路。因为这样的心情,这一天的状态很好。修好车后,几乎没作任何停留,也没有下来推过车,径直骑到离山顶二百米的烂路才不得不下来推行。

    站在唐古拉山口,站在这个离天最近的地方,心情却出奇的平静。唐古拉,不是起点,也不是终点,更不是目标。唐古拉,只是一个属于我,或者属于更多人的传说,因为它的高度。当5231米被踩在脚下时,唐古拉,便成为历史。

    唐古拉,对于我来说,我们互为过客。唐古拉,对于我来说,更是我心中的痛。唐古拉,这三个字里,包含着两个人的姓,对我很要的两个人。一转身,唐古拉即成回忆。再回首,唐古拉风尘仆仆的越来越远,如同那张被风尘刻划,写满沧桑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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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
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4:14:00 | 只看该作者
——见鬼,今晚居然是七夕之夜,算了,不说了,越说越伤感。关于唐古拉,再说点啥呢?接下来要说的,仍然很伤感。说还是不说呢?说吧,以后再说就不合适了。
有一张照片,我给它取名为唐古拉的女儿。无论在什么时候让我想起这张照片,我都心痛无比。海拔5231米,那顶帐篷就是她的家。就在那样一个地方,生活着他们一家三口。他们在路边的帐篷里卖茶水,大概以此为生。看到有人来,一家三口都迎了出来,什么也没有说,什么也没有做。没有看出他们的民族,我看清了爸爸的神态,典型的小儿麻痹症。小女孩木木的望着我。我说:小妹妹,叔叔给你照张相。她没听懂,妈妈在旁边作了翻译。妈妈示意她笑,她果然笑了。她的笑容,让我想起了雪莲花。短暂的笑容后,又是长久的木然。小女孩微笑的瞬间,我流泪了。如果再走青藏线,我会去他们的帐篷喝杯甜茶,或许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
  
    离开唐古拉,一路飞奔不用多久就到达天下第一道班,没作停留,目标是安多县。距道班十公里左右,第一次真正遇到骑友,还是德国老乡。一男一女,估计是夫妇。他们已经骑行十一个国家,有国旗作证。牛,比陈游还牛。

    六点多才到达小唐古拉,攻略说,一段强下坡后便是三十五公里小下坡。我以为,小下坡保持十五公里的时速总还是可以的,三十五公里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。哪里知道这小下坡根本算不上下坡,甚至连平路都算不上,不蹬绝对不走,而且还要很费力的蹬。

    最后一缕霞光也被河里的冰面吞没,天色已经很晚,可是算算到安多县还有二十来公里。无论川藏线,还是青藏线,最忌讳的就是走夜路,因为黑夜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第一次摸黑。

    因为快到县城,路边也慢慢的有了人家,看到人家心里稍微踏实些。路边的山坡传来响亮的口哨声,凭直觉,这口哨声是在和我打招呼,尽管看不清人是男是女,是老是少。我也用口哨回应了一声,那边说话了:你哪里去?听声音,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。到安多。我回答。男孩子说:安多还有二十公里,你赶不到了。我顺口就问他:你家可以让我住一晚吗?他说可以。我问他会给我饭吃吗?他说给。我又问二十块行不行?他说行。我问他家在哪,他说就在前面,让我在路边的小桥上等他,他马上就回来。

    小伙子来了,夜色里不难看出他清秀的轮廓。他领着我往他家走,他的汉语还可以,一路问不停。他家很大,前面有一个院子,穿过院子才进到屋里。典型的藏族家庭:藏式家俱,藏式大火炉,让我最吃惊的是进门正对着的墙上,挂着**像,上面盖着哈达。这个,意义很深刻。

    小伙子还有个妹妹,我坐下喝了一杯甜茶她才回来。小姑娘不是特别漂亮,但是看上去很清纯。此时此地,“清纯”这个词似乎有此土,但我却实找不出其它的词语来概括。小姑娘边走边唱着歌,进门一抬头,看到我时有些措手不及,歌声戛然而止,她没想到家里会有陌生人,显然不好意思了。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,偷偷的打量我。当她发现我知道她在打量我时,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跑了出去,脸通红(也可能是被火烤的哈)。

    没过多久,小姑娘又回来了,这回不光她一个人,还带着三四个女孩子,估计是她邻居。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到了门口就不吱声了。几个家伙进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屋里转了两圈后,挤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。傻子都知道,她们是在“参观”我。我也假装看电视,实际上那藏语台的电视节目哪里看得懂啊!但我不看电视就无处可看了,我总不能也盯着人家看吧。

    一帮女孩子坐了十来分钟,然后嘻嘻哈哈的走了。

    小女孩的哥哥没有来烤火,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念经,那声音很庄严。小女孩没多久又回来,继续坐在我对面,还继续偷偷看我。

    吃过晚饭,我给小伙子的父亲说,我明天走的早,我先把住宿的钱给了。他开始怎么也不要,还转过头去批评小伙子了。我说这是规矩,说了要给钱的就一定要给,如果一开始就说不给钱,那我也一定不会给的。小伙子的父亲说不过我,终于还是收了起来,然后恶狠狠的把钱扔给了儿子。

    他们一家还在看电视,我躺下就睡着了。早上起来,我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,但还是惊醒了小伙子的父亲。茶几上有给你盛好的糌粑,开水就在茶几下,你吃了再走吧。他轻声的对我说。我说好。

    吃完糌粑天已经大亮,对面山头已经有了一缕阳光。我站在昨晚等人的小桥上,夜里住过的院子已经开始苏醒,我分明看到了那个昨晚偷偷看我的小姑娘,干净的脸庞,带着一抺金色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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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9-7 14:18:21 | 只看该作者
骑行尼泊尔(8):安多——拉萨——拉孜

    这一天的行程,异常艰难。从藏民家到安多,二十一公里。对于一个吃饱喝足睡安逸了的人来说,二十一公里简直就不足挂齿,没喘一下气就到了。尽管听说喝可乐会造成钙流失,但还是买了一瓶,因为那玩艺里确实提神,也补充能量。我觉得纳闷,为什么别的饮料到了西藏价格就成倍的往上翻,唯独可口可乐一路都卖三块,四川卖三块,青海卖三块,到了偏远的藏北地区,它还是三块,这你不得不服人家大公司。

    走出安多县城,一眼就能望到申格里贡山口,申格里贡山当地人也称作安多山。从山脚到垭口,将近八公里上坡,海拔上升180多米,按理说,这样的爬升算不了什么,但在这海拔四千七百多米的地方,简直就是恶梦般的上坡。很无奈,半骑半推,多希望有辆卡车能拔一下!要知道,这一天要走一百六十多公里,全都在海拔4500米以上啊。

    终于在离垭口还有不到两公里的地方,梦想中的卡车来了!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吧。这会儿我很想批批写攻略那小子,我敢断定他就没有真正骑过这一段,如果他骑了,他就是超人。攻略里说什么“过了安多山垭口,就是四十公里起伏小下坡。”说这话简直就是放那个什么,臭臭的那东西。天啦,过了安多山垭口,要经历N个大上坡才会有真的下坡。这些个上坡有的甚至要下来推行,把这种坡叫小下坡的人简直就是不人!他的这种误导会让人越走越窝火,因为没有心理准备以及对行程的失望。

    太阳晒得皮肤像针刺一般,三瓶水,不敢喝得太猛,因为不知道哪里才能有补给。走完一个大上坡,以不会再有了,然而紧赶着又是一个更陡更长的上坡,这种感觉很不好,用两个字概括,就是“想哭”。

    终于熬完这段八辈子都不想再走的路,一段痛快的下坡后,居然在路上碰到野兔,听说它们和我一个属相,都是属那个什么的。下坡心情很畅快,不用啰嗦这事了。

    让我记忆深刻的一个地名,叫果祖乡。说实在的,这个所谓的乡,它的乡政府所在地建筑物加起来不超过十幢。让我记住的不是因为这个乡的小,而是两只狗。

    暂且叫果祖乡的街道吧,一段斜斜的小下坡,两边有几间藏式小屋。远远的看到一条个子不大不小的狗坐在路边,不知道是什么狗,不是藏獒,看不去不是太凶,叫它大狗吧。再不凶,它都是狗,是狗就得让着它点。于是,我骑到了逆向的那一侧。

    慢慢的走近,我看到狗的跟前好像有东西。再走近点一看,我的汗毛一下都竖起来了:大狗跟前是一只被车碾得血肉模糊的狗!大狗一动不动的就坐着,它的眼神是那么悲怆,我从未见过的悲怆!我未能知道那条不幸的狗和大狗是什么关系,或许是父子母子,或许是恋人夫妻,或许是兄弟姐妹,也或许他们什么都不是。其实什么关系并不重要,一只不能语言的狗,它让人肃然起敬。

    果祖再往前,过了那条小河,依然是让人没脾气的起伏道路。拐过一道弯,又看到了久违的火车,唐古拉兵站到此是看不到火车的。攻略里说,那曲之前的20公里是很爽的下坡,于是我在总里程里减去20公里开始“倒计时”。在该出现下坡的地方,再一次失望。前面还是望不到头的起伏路。我后悔看了该死的攻略,后悔不该对该死的下坡抱希望,后悔我不该后悔,反正就是后悔。

    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见到了传说中的下坡。下坡也没有攻略里说的那么爽,不蹬不走,刮风蹬也不走。赶到那曲天已经黑了,我累得连找旅馆的力气都没有。似乎那曲在给人下马威,刚进市区就是烂路,很长一段烂路,尘土满天。

    这一晚,住在一家穆斯林旅馆里,也就是在这晚的睡梦里,小彭他们的卡车与我擦肩而过。

    连续两天的长途奔波,体力已经透支得太多。早上起来,觉得屁股痛,自己看不到,估计是掉皮了。没办法,掉皮也得走。侧身坐车座,这可是一高难度的活。这一天,我千姿百态的走完了91公里。又要说攻略的事,本来不想说了,所有的攻略里都说那曲到古露镇是98公里,可是无论我数里程碑还是卡码表,都只有91公里,我很纳闷这98公里的数据从何而来。

    骑累了,故事也讲累了。接下来的路程,当雄,羊八井,没有太多值得一提,所以就省略不讲了。

    五一,终于赶到拉萨。这天是从羊八井出发,一路下坡,正午时分就到了拉萨。照例,还是住同学家,同学在拉萨当老师,生活平静而充实。对于同学的家,我已经很熟了,去年在他家住好几天。这次再来,就更有回家的感觉。下午没事做就去尼泊尔领事馆看看。1号周六,领事馆放假,2号也放,签证就只有等到3号。

    对于拉萨,我已经有些熟悉,按照网上的资料,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捷安特在拉萨的专卖店,去整了整车,顺便看看他们第二天有没什么什么活动。车店老板唐山人,大个子,说话粗声粗气,感觉上去人还不错。他告诉我第二天早上九点过去,会有人骑车出行,可以带上我。

    于是,我第二天九点准时赶到车店,到那一看,全是一群孩子,警官学校大一的学生,这难免有些让人失望。其实这一天的经历也挺有趣,先过到拉萨河的对岸,然后再爬上一座十分陡峭的山,那里可以看到拉萨的全景。上山容易下山难,好几个孩子上去差点都下不来了。一个可爱的小女生,忘记她叫什么名字了,看她举步为艰的样子,我连拉带拽的好不容易才把她从山上弄下来。

    下山后他们建议去达孜,他们中有个孩子是藏族人,说那里有很多小的寺院,进去参观很方便,不要门票,最主要还能拍照。于是我们决定前往。

    果然,在几个不知名的寺院里,我拍下了好多珍贵的照片,一般的寺院是不允许拍照的。其实这的寺院也不怎么准拍照,好在有个藏族向导,他会藏语,他负责和喇嘛们沟通,所以才的得拍。

    这一路也没少坏车,我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修车工,因为我会修,最主要我还背着修车工具。出了达孜,有一座十分美丽的桥,这帮孩子在桥下的河滩上玩得不亦乐乎。不幸的是,几个孩子在经过河滩边的灌木丛时,扎到了树枝上的刺。其中一个倒霉孩子前后胎都扎了,后胎上还被扎了两下。

    河两岸都有路,来的这边是国道318,过到桥的那一边也有一条虽然不及318宽,但路况也很好的路。他们决定从小路返回拉萨,这条小路离拉萨十来公里的地方有一段是盘山路,他们很想挑战一下上坡,也很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。路上不停的有人宣布自己不行了,加上又补车胎,到山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,天黑的像锅底似的。天这么黑,还谁都没有照明工具。

    这事怎么办呢?我在这里可是叔叔级的人,有责任负责他们的安全,可不敢让这些个孩子在“无光条件下”骑行。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,我说那就只有拦车碰碰运气了,路上车到是不少,关键能装下十来个人、十来部自行车的车可真的不多。运气不错,凭借藏族小伙子会藏语的优势,还真的拦到一部空的大卡车。这帮孩子鬼哭狼嚎的回到拉萨市区,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。

    吃饭洗澡睡觉。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,洗洗脸骑着单车到了尼泊尔领事馆。到领事馆一看,门口聚了很多人,看他们的表情,觉得气氛有点不对。一打听才知道,尼泊尔已经从五一开始全国性的大罢工,所有公车都停运,之前到达尼泊尔的人也都被困在那里哪也不能去,现在没有过去的游客也无法再前往,而且罢工还无限期。有很多人是专门从内地赶到拉萨去签证的,也有人已经签下来,护照都拿在手里了。不管什么样的情况,大家现在都不敢轻易前往,有些人已经作好了打道回府的打算。

    所以,我递交护照压根就没人与我为伍,我一个人“孤零零”的站在领事馆的签证窗口。这时候就有人纳闷了,为什么你现在还办签证呢?不怕过去没车坐吗?有人这样问我。我是我说自驾。别人更不能理解了,难道中国的车可以开到尼泊尔去?我说是。别人问,啥车那么牛喔?我指着我放在领事馆门口的自行车,那人有点哭笑不得。那人虽然相信自行车可以过境去尼泊尔,但他很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,骑自行车过去,打死他也不能相信。我说不信就算了,我为什么一定要你相信呢。

    去尼泊尔的签证很容易,大概他们也不怕你去了不回来,除了护照和申请表,不需要另外递交任何资料。护照交上去,然后交钱,两天后去取护照就行了。费用大概是签半个月175元人民币,最高三个月,700块。

    我把回执装在口袋里,然后就满大街的玩。自已有“车”,到哪都不用再坐车,真方便。五月的拉萨,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,路边的杨树正飞快的抽出嫩叶,杨花也随风满天飞扬。飞舞的杨花,忽然让我想起河南,就是我当兵那旮旯,那里的春天也漫天飞杨花。反正都晒黑了,也不怕再黑点,所以也无所顾忌,随便怎么晒,想去哪就去哪。回想这两天的日子,其实真的很快乐,有盼头(等签证去尼泊尔),没有任何压力,在那个城市除了我同学,也没有人认识我,绝对的自由。这才是惬意的生活,我的要求是不是很低呢?

    四号,依然是到处瞎逛。又去了一趟布达拉宫广场,尽管门票很便宜,100块钱一张,我还是没有进去,去年是没去成。我同学说:布达拉宫,不去很遗憾,去了更遗憾。我宁肯遗憾而不要更遗憾,所以就没有去。

    五号下午,领到护照。六号一早便又踏上了中尼公路。中尼公路,就是国道318的一部分,318走到头就是樟木镇,樟木镇再下去就出海关了。

    从拉萨到日喀则这段,有两条路可以走,一条是沿318线直走,另一条是从曲水分道,经羊卓雍措湖(简称羊湖)、浪卡子和江孜县到达日喀则。两条路的区别是沿318走就啥也看不到,另一条则可以领略美丽的羊湖,但是道路很难走。我犹豫老半天后决定沿318线前进,留下羊湖的悬念,以便为下次进藏找出充足的理由(其实是偷懒)。

    过了曲水县,公路依旧沿雅鲁藏布江而上,只是山谷慢慢的收窄,江两岸荒凉而陡峭的大山让人觉得很压抑,真担心上面的石头会随风飘落到头上。黑褐色的山体上,几乎看不到生命的迹象,偶尔有似鹰又似鹫的大鸟沿峡谷低空飞行,让人更感觉更加荒凉。直到尼木县,一路都差不多是这样的风景,确实无太多可描述的东西。

    这一天的征程,预计是到尼木。由于风和日丽,一百多公里路程下午四点多就已经赶到,但赶到的只是去县城的路口。原来尼木县城并不在318国道上,路牌上标示,距离318国道还有7公里。如果去尼牟县,来回就得走14公里多余的路程。犹豫了一阵子后,还是决定往前赶,到卡如乡住宿。

    到卡如一看,傻眼了,这里根本没有可以住的地方。没有旅馆,只有一家小卖店,没有开门,另外还有两三家藏民,也都没有人,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。乡政府的大门到是敞开的,但门口卧着两条硕大的藏獒,虎视眈眈的望着我。管不了那么多,还是侧着身子战战兢兢的溜了进去,最后还是被告知,只有前面仁布县才有住的地方。

    不用犹豫,离仁布县至少还有50公里,得争分夺秒,否则天黑前一定赶不到。

    天有不测风云,离开卡如不到5公里,老天狂风大作。不带土的砂子打着旋漫天飞舞,那架式,老天不是撒泼就是在发飙。远远的一片灰蒙蒙黑压压的东西正快速的往这边移过来,不用想,那不是雪就是雨。我四处看了一下,周围十分空旷,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。

   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,后面过来一辆长安双排座人货车。出奇的顺利,可能是因为赶上恶劣的天气,车被我招手便拦停了。车上两人迅速的把自行车抬到了货厢里,不到两分钟,狂风夹着雨、雪及冰雹,铺天盖地的袭面而来。老天这回供应的品种特别齐全,第一次见到大风、雨、雪和冰雹一起搅和。要不,怎么说西藏的天气恶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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